┏-┓ ┏-┓ ━━━━━━━━━━━━━━━━━━━━ ┃ ┃ ┃ ┃ ╭︿︿╮ 本书由(潋滟旧梦)整理,下载更多好书 ┃ `~⺌~` ┃ ( 书香 ) ┃ ▂▂ ▂ ┃.o○╰﹀﹀╯ 请访问书本网 ┃≡ o≡┃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 --━┻┻┻━━━━━━━━━━━━━━━━━━━★★━━━━━━━ 书名:晨起夕不尽 作者:琵琶语 也许时间亦捉弄人,我们都逃不开……聚散离分。 为爱憔悴了灵魂,依然认真。 琵琶语不会写文案,以上单纯凑字数…… 第一章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时间’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夕阳西下,天际处逐渐涌起一片噬人的火红,照的天地间一片暖色,洛念晨一副追忆的神态站在大开的落地窗前,“终于有一天,连体味寂寞都要依赖回忆。”沉沉开口,漂亮的眼睛在昏暗的天幕之下闪着狼狈。   太深的记忆就像一种心理疾病,每每回忆继而难过到无以复加。   浮生若梦,不如善待自己,只是……如何才能善待自己。   清冷又凄凉的声音响起:“倪慕晨,你以前不是说,就算我化成了灰你都认得?……”   落地窗前的男子微微转身,几近透明的玻璃照出他的样子,气宇轩昂,出众不凡……高大修长的身形尤其的清俊挺拔。   闭眼,从小到大,整整十七年,你有哪一天是记得我的?   倪慕晨,你不知道某些时刻,我有多难过。   曾经无意听姜雯提过一句话:“为什么人总是要等到无路可退,才明白之前自己放手舍弃的在后来的日子再也遇不到?”   那时周围一片安静,欧阳幽幽开口:“因为有些路弯的,是美的。”   一圈人笑着点头,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句话就是他的写照。只是,美的往往是苍凉的,他只想要他放掉的那一份感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难言的情绪一波波涌来,神情恍惚间,又逐渐陷入回忆。   回忆那些年时时刻刻搁在心上的浑沌落魄,回忆那些年心头恍恍惚惚的流离失所。   十二岁那年,他父亲出任务时被歹徒一枪击中,后来母亲因受不了打击接着自杀,那年,他成了孤儿,然后,不得不寄人篱下。也是那一年,他认识了倪慕晨,他从小生性冷淡,父母的相继而亡更是逼的他不得不比别的孩子早熟。   只是那一年,那个夏天,他竟意外的感觉心境明朗。   不久后,她退学,说是要去治眼睛,临走时依依不舍的拉着他的衣袖跟他道别。   那是第一次他没有甩开她的手,任由着她拉拉扯扯,哭哭啼啼,心里竟多出一丝不忍。   临走时塞给他一个钥匙扣,那个午后他看着她被人带走。手里还拿着那个不算礼物的萌小奇,脸上的表情终究是淡漠的。心底,藏了一缕不明所以的情绪,然后带着这种情绪看前面的车渐行渐远。   十九岁那年顺利考上A市最好的大学。于是,又再度失控,生活又一次像龙卷风吹过一般凌乱.还是夏日的午后,一个小鹿般活灵活现的眼睛出现在他眼前,拿着粉红色的信封看他,神情中充满了坚决和一种小心翼翼的勇敢。   “你叫什么名字?”那日,他不自觉地的将疑问问出了口,人群周围则是一片哗然。   “咦,我叫倪慕晨。”似乎没料到他会开口,神情一瞬间显得紧张,但是紧张之后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坦然,“这个给你。”她眼睛亮亮的,说出口的话直接而大胆。   “什么?”洛念晨皱眉。   她的表情似乎有些疑问,以一种‘你真的是天才吗?’的表情狐疑的开口:“当然是情书啊。”   而那时天才洛念晨的脑子里竟是一瞬的空白,定定的看她,一张极平凡的脸,长的不是绝色。只是,那双活灵活现的眼睛倒显得分外诱人。   七年时间过去,他原本沉重阴暗的心里再一次天晴日朗。   “我是洛念晨。”他开口的语气不像介绍,倒像是某种证实。   “我知道啊,我在新生发表会上见过你。”她答。看向他的眼神中毫无保留的闪着爱慕的情愫,字里行间泄露了丝稚气。   原来七年时间已过,原来她已不记得他。那时,心里涌起一股连他自己都言不清的失落,这样的感觉来的太突然,更是无迹可寻。   “我还不想谈感情。”   不记得……就算了,毕竟那时都还小。这样的借口很多年后再次回想,怕是他自己都不能接受,同样都小,为什么只是单单他记得,而且一记就记了七年。   七年时间不长不短,要忘记一个不重要的人,足以……   那时她一副单纯的不得了的样子,独自笑嘻嘻的回答:“没关系,你总会有想的时候,今年或者书明年,大不了到毕业,我可以等你啊。”言语间没有一般女孩子该有的羞涩,但就是这样的大胆和勇往直前让他越来越无法控制。   他依稀可以想象他四年的大学生活该是怎样度过,她似乎永远都有用不完的理由。那个时候,任何口才学问都用不上,他也逐渐明白了世人常说的一句话,跟有满口歪理的人讲不出道理。   失控的生活每每来临,他逐渐变得慌乱,不喜欢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或许在他的世界里,那个长相不是绝色,不完美,不优秀,爱闯祸的女孩子是特殊的。   后来,学校的论坛上出现了令人大跌眼镜的一幕,昔日洛念晨的爱慕者一一在上面公布,每个人的机会都用百分比比喻,倪慕晨和他只有百分之一。是最少的一个,那百分之一的原因则是两个人的名字中有相同的字。   一次,宿舍的几个同学无意翻出那封信,他在众人膛目结舌的表情下显得异常镇定,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件事一时间在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A大天才洛念晨有了女朋友,而对象竟是那最不可能的百分之一。     多年后,每每回想,该是十分感谢了当年那个划分百分比的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后来慕晨知晓,图书馆内,她兴奋的抓着他的衣袖跟他保证,“你放心,我知道我不是最好的,但是我会用最好的我来配你,即使只有那百分之一的原因,我也会努力将那九十九填满。”   而那句话在洛念晨听来却是誓言一般,直直烙进心里。很多年后,回忆起来,有的只剩下过往云烟的愁云惨淡。   她似乎很闲,经常像没课一样跟着他转。他那时还不习惯旁人异样的眼,各种复杂的心理在面对她时,问了出口:“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回答他的是让他哭笑不得的答案:“咦,念晨,你怎么还不明白?我要当你真正的女朋友啊,又不是只要名分。”   那时的挫败感,到现在还一清二楚。其实并不是讨厌她黏着,而是不喜欢冷静的心智因她出现就变的混乱。   后来的很多事情更是让他无奈,但是……至少那一刻,他认为他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只是那天下午看到的一切,打破了他所有的想法,毁掉了他所有的信心,她慌慌张张跟一群人上了车,掉在地上的书本里,夹着那个人的照片?那张脸他怎会不认识,这辈子怕是都无法忘掉吧!   顿时,他想起他一直刻意忽略的事情……慕晨,他的女朋友也姓倪,她从未主动跟他提起她的家人,而他也不自觉的将那个问题无限期的延后了。   那也是第一次,换他跟踪她。医院里,他再一次心灰意冷,因为那一句带着浅浅哭腔的爸爸。那个午后一群人走出病房后,他进去。第一次近距离看着那个算是他杀父仇人的人,刻骨铭心的恨意有一瞬间似乎要将他淹没。只消一眼,便转头离去。   第二天,那个人果然来找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日里那个人的一言一语,无边的恨意找不到出口发泄,于是,第一次失控,第一次抛去了所有的少年老成,第一次将冷静全部丢弃。   犹记得那日,那个无辜的女孩措手不及的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是呆呆的看他,到后来默然离去。   “你为什么要姓倪?”她走后,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第二日,电视上,报纸上便铺天盖地的报道的同一件事,国内某地区一批地下组织在XX年XX月XX日位于某地区被警方拘捕,XX年来犯案多次,经中国人民法院最终判决。那个人的名字首列第一。   那一瞬间,他没有痛快感,反倒心里一阵收缩,她呢?她怎么样……   第一次去慕晨所在的金融系,也是第一次毫无形象跑满大街小巷找寻每一个可能找的地方。   那一天,他对慕晨所有的疑问,都在第一时间找到答案。   疑问她为什么明明脑子不好却可以考来A大。   疑问她有一次为什么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父母是做什么的。   连续一个星期没有她的消息,不安越来越浓,终于有一天来一个男子将她所有的东西拿走,办了休学,说她要去法国治病。   一瞬间被掏空的滋味尝一次就永生难忘,那种感觉是他血亲去世时都不存在的感觉。那时……所有的骄傲全无。   再后来,他毕业,没有从事所学专业而是白手起家做起了信息软件,一转眼五年过去,他还是一个人。   他还不清楚是不是在等她,可能出于骄傲的自尊,他始终不肯面对自己,对自己说,他在等她。那时国庆,是她走后的第六年,他踏上了去法国的航班,说是度假,但在面对欧阳异样的眼光时,他比任何人的心里都要来的清楚。   虽然人海茫茫,但至少是脚下的同一片土地。   在异国飘飘晃晃了两年后终于再见到她。那是周末的大广场上,人群中他看到了她,只是,身边有另一个男人陪伴,温尔儒雅的样子。他见过他,替她办理休学手续的那一个。   人群中他僵在那里,这么多年两人不是相互陪伴,但他却一直以为她同他一样。是一个人,原因是等另一个人。   一群一群的行人走过,她也看到他,后来,她身边的那个人也看到他,洛念晨似乎能感觉到他的身体一顿,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慢慢的走进,眼神不曾离开那个七年时间依然没什么变化的慕晨,淡淡开口:“好久不见。”   女孩的双眼渐渐迷茫,看向身旁的男人,表情似是询问。   有些僵硬的声音传来:“这是洛先生,我的朋友。”说完看向他,一字一顿道,“不好意思洛先生,我的未婚妻……失忆了。”   不是不吃惊的,不是不心痛的,只是,真的又失忆了吗?他又等了七年,她竟然又忘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是无心?还是有意?   如果可以。倪慕晨,我也想忘掉你。   从来…一直……都是…… 第二章   那天过后,洛念晨每天在那个时间去广场,每次她都在,当然…他也在,远远看着,并不靠近,有时候她看到他会主动过来打招呼。   他看着她,脑子里闪过欧阳说的话:“我以为想念,应该是美好的。”   他也以为是美好的,昔日是我们,如今是你我。   闭眼,一片黑暗的眼前似乎还有他们的影子,这就是现实。慕晨,你的承诺,我该怎么信。曾几何时,在一段短暂的时光里,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走下去。   再看她的笑,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忘掉也好,至少她不会痛苦。恨意减少了一点,就这样吧!至少……他知道,她过得很好,虽然心痛。   不知从什么地方看过一句话,最悲惨的形同陌路不是两人已经分手,而是分手后另一方仍记得你到天长地久。   那一天,秦亦凡公司有事不得不提前回去,慕晨赖着不肯走,神色恍惚间听到她主动要求让他送她,在秦亦凡莫测高深的神情下他颔首答应。那天下午,是七年来第一个真正与她独处的下午。   洛念晨看着她还没开口,便听到她先说话:“我怎么总是觉得好想以前就认识你。甚至是很久以前,久到我自己都不记得。”   他淡淡看她,眼眸深处是她想象不到的痛楚,很久是多久?比天长地久还要久?   他出众的外表在人群里总是特别的引人注目,看着她有些冻红的鼻尖,沉沉出声:“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那天,店里他为她要了可乐,她很开心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可乐?”很单纯的问话,却让他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下午,她总是抱着一杯可乐坐在石椅上等他,甚至很多很多个下午都是这样。   从回忆中回过神,洛念晨看着她,淡笑不语。许久,才开口询问,“你怎么会在这?”   慕晨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意会,“不知道,我一有记忆就在亦凡家了,伯父伯母告诉我,他们跟我家是世交,我父母亲在很多年前去世了,所以我一直都住在他们家,亦凡是我的未婚夫。”淡淡的开口说明,却没有发现洛念晨越来越黯淡的神色。   “他是你的未婚夫?”良久,他才出声询问,神情多了一丝慕晨看不懂的情绪。   “是啊,他们都这么说。”她漫不经心的回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那你呢?你怎么想?”问这句话时显得有丝急切,问出口又觉得有些好笑,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什么都没想。”   他莞尔,这果然是倪慕晨的回答,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前听那个人提过,却迟迟不敢相信,如今听她亲口承认,那算是死心了吧!   那个午后,他不知是喜是悲,只是怎么办?不管她想不想,她已不记得他。如果她还记得,那他会不顾一切的带她走,虽然恨她。   第二天一早他写了封信邮寄到她住的地方,算是告别。带着两年来的沉重,再次回到那片充满了悲怆苍凉的土地上。   回国后,公司发展的越来越好,外界却总是传闻不断。听到那样的议论,他不知该作何反应,算算时间,又是三年,他已二十九岁。七年前决定回来时他就想过,不可能的结果一定要忘掉,不圆满的故事也要破碎如尘,然后静默到他遗忘的角落开出花来。   原以为早已忘掉,只是……怎么忘得掉。   对她……不是不恨的,恨她忘掉他,恨她姓倪,恨她给了他温暖,却又残忍的把他一个人抛弃在过去的温暖里不得翻身。   只是,当第几千次从那年的梦中醒来,他就知道他完了。   时间中来往的穿梭,虽知是徒劳,但始终不肯放弃,   花已落,空留残香未尽,人还在,只是和落寞有染。这就是洛念晨。   “倪慕晨,你为什么不肯回来?你为什么不记得?”   沉默良久,又淡淡开口,“不要让我后悔一辈子。”   倪慕晨,不要让我死在我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年少轻狂……   办公室的男人还站在落地窗前,毫不生疏的记忆又一次回忆完。   偶然相遇,转眼分离。这便是他们吧!   欧阳曾经也说过,一个偶然,一个过客,只是转眼间,何必在意。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在意,夜幕的遮拦之下,他的出众更甚。   这样的情况下再继续呆在公司里也不会有什么效率可言,踏入社会后,他的世界里就没有昼夜之分,只要清醒着,可做的事也只有工作。   开着车漫无目的的驶过一条又一条公路,眼前出现A大的校门时已经天黑。下了车,看着百年不变的老校,一种奇妙的情绪在心里快速滋长,浑浑噩噩的看着,恍恍惚惚间就像重温在他的旧梦里,这个给了他希望又目睹了他失望的地方,如今再看,心里竟充满了物是人非的感觉。   看着前面的公园,黑暗中清清脆脆的声音似乎在周身回荡。   “念晨,下个星期离学校里有个化妆舞会,我们两个人来扮黑白无常好不好?”   “念晨,你怎么这么聪明,又帅又聪明,你父母怎么把你生的这么全能?”   “念晨,你看我们两个人的名字里都有个晨字,你是念,我是慕耶。念是想念,慕是爱慕的意思。对吧?”   他苦笑,她说了那么多话总算有一句是对的,他的念还在,只是……她的慕已变成望。   静静望着面前的石椅出神,那年的对话还在耳边,“念晨,明天是情人节耶,活了这么大,我从来都没有过过情人节呢。”   淡淡的撇她一眼没有搭理,热情似乎被打击,气呼呼的冲他,“什么嘛!你就不会说我陪你过嘛!”   蹲在一边不说话,手指捡了个小木棍玩时下最幼稚的游戏,画个圈圈诅咒你。   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虽然他并不信,但也不想被诅咒,因为那时……他是圆满的。   “你想怎么过?”神智还没理清楚前,嘴巴就先开了口。   刚才还黯然失色的眼睛立刻亮起来。   他在一边摇头,她觉得她的专业学错了,演戏才是她的归处。   “今晚西郊有一个活动,我们班上好多人都去呢,我们也去好不好?”   苦笑,这才是她的目的吧!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终于还是陪她去那个所谓的情人节活动,刚进场地,前面就围观了一大群人,据说是求签的,慕晨又会是愿意错过热闹的人。   “念晨,我们也去求一个试试看好不好?”   他没有拒绝,只是……如果他拒绝有用的话,他一定会那么做。   看她装模作样的又是拜又是祈祷的,那一刻,就算是有拒绝的机会,怕是也开不了口了。竹签筒落地……上上签,转过背面,黑色毛笔字清清楚楚的写着一生一世。   其实他怎会不知那个竹签筒里都是好签,只是看她如此兴奋的模样……算了。   犹记得那日,她兴奋的拿着那个签蹦着跳着,“念晨,一生一世耶,我怎么这么幸运?意思是说我们会在一起一生一世呢!这一定是最好的签。”   洛念晨看她,没有说出他刚才看到另个人求了个生生世世。   如果告诉她,她一定会重新来过,不求到决不罢休。   他不贪心,生生世世……他不知还会不会有来生,一生一世亦算是上天对他的眷顾。   十年过去,那个说要是一生一世的人在哪?已然不属于他又何必挂念。只是,不得不念,可能爱就是赋予某人摧毁你的力量。   每年的今天他都会想起,某个人在西郊说过的一生一世。之后再想起,明日似乎是情人节。   只是,他多么希望很多年后,他望着满大街牵手的情侣及大红玫瑰花后恍然大悟,很多年的昨天,某个故人似乎说过明天是情人节,你会不会陪我?   慢慢回神,不知何时广场上放了首老歌,洛念晨听着,忍不住感慨,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在朋友那听说,知心的你曾回来过。   想请他替我向你问候,只为了见了怕说不出口。   你对以往的感触还多不多,曾让我心碎的你,我依然深爱着……   在朋友那听说,知心的你曾找过我。   我要他帮我对你隐瞒,只是为了见了面会更难过。   我对以往的感触还那么多,曾给我幸福的你,我依然深深爱着……   有一种相见不敢见的伤痛,有一种爱还在埋葬在我心中,我只能把你放在我的心中……   一首《听说爱情回来过》与今晚的气氛完全不搭,在情人节前夕满街火红的玫瑰,怎能让失去爱人和爱情的女子,唱得如此如泣如诉?   “念晨,你说玫瑰花为什么会取名叫玫瑰花?”   看了看拉着他胳膊走路的慕晨没有多想,开口为她解释:“玫,石之美者,瑰,珠圆好者。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中有‘其石则赤玉玫瑰’说法,玫瑰并不娇惯,对生长条件要求非常低。早年还有过徘徊花,离娘草,刺客的名称。”   她似懂非懂的点头,半响又抬头看她,眼睛是一片认真:“念晨,你什么都懂,我真担心有一天我会因为自觉配不上你,而离开你。”   他每当一回事,只是觉得她随口说说。   看了看她,他也开口“你要是早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了,我也省力了。”   她没有再回应,两人之间一片沉默。   曾经以为,沿途有她陪伴即使不省心也不至于烦。   这其实是她一直担心的,有些东西她不开口他也不会不知,只是觉得似乎没什么严重。他能感受到她在他身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这种不敢触摸的心情总是藏在她乐呵呵的心态之下。比如说,她主动要求的他的事从来不超过三遍,比如说她每次发脾气之后第二天都会主动去图书馆帮他占位子,比如说他在忙时,她都是安静的陪在身边而不是平时的叽叽喳喳,比如说……   他早该想到的……他在任何事上都精明,却偏偏在这件事上迟钝了。   如果这些事他能在她走前看清,或许现在一切都会不同。   转头看那处金融系的大楼,忽然发觉,十年过去,时间短暂的不过是他转头的一瞬。   一切的记忆依旧清晰,只因一切的回忆仍在眼前。   七年之前,没去法国之前,他的理由是,他不想勉强,所以他愿意等下去,法国回来之后,他还有什么理由?   好像只是因为他不得不坚持,所以他不得不一直孤单下去。 第三章   光阴荏苒,一晃经年。   沉默渐渐淡去伤感,留守心田的尽是依然逝去的凌迟。   念晨是,她也是。   再次回到这里,已经是十年之后,当年遵从父亲的安排从初中直接调往大学已经是十年前的事,那年她十六岁,现在她二十六岁。虽然不想,但却是事实。   昔日的记忆在法国记起,婚礼上,高浓度的酒,刺激了她的大脑皮层潜在的记忆,那个一直存在她心底的人,终于在那一刻一清二楚。然后,她回来这里,回到当初跟有他共同回忆的那片土地上。   只是,该用怎样的自己去面对他,不知不觉已经在一栋大楼处停下。   手指上拿着的简历稿已经被捏皱,心里的翻天覆地跟表情上的平静成了对比。   人事经理看着她的她的简历开问,“近些年我们国内去国外的人流越来越多,倪小姐怎么会想来回来?”   慕晨顿住,一个极为普通的问题,却单单把她问住了。   为什么呢?因为曾经在这里度过一年的大学?因为曾经在这里交过一个男朋友?还是因为在这片土地上记忆了她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喜怒哀乐?排除万难来到这里,只是没想到,万难之后,又是万难。   抬头,人事经理还在等她的回答,慕晨微笑,避重就轻的回答,“因为在这里有很多无法复制的回忆。”   经理偏了偏头看着她微笑:“倪小姐这样子才是中国人啊,国外再好,总是要回来的,落叶归根嘛!”   慕晨也点头微笑。   人事经理又翻了翻她的资料,有些犹豫的开口:“只是,倪小姐的条件只做个前台未免太大材小用了,我们公司现在也有招聘翻译,你看你要不要考虑。”   慕晨顿了顿,没想到经理会这样建议,眼神黯了黯开口:“谢谢,不必了,不是可不可以,而是适不适合。”   没错,就是适不适合,不止是工作,感情也一样。   人事经理也没想到去被慕晨拒绝,活了大半辈子,面试过的人比吃过的饭都要多,他完全不会看错,眼前的这个女子绝对是那种老板最爱的傻员工。   就这样,她留下来了,在他的公司。   那天,多年来第一次见他,他刚从外面回来,考究的西装,比起当年有过而无不及。耀眼,孤傲,身后的秘书为他开门,一瞬间,她突然怀疑,这样的出色世上能有几人?   电火石光间,他不经意的朝这边看来,脚步瞬间僵住。那时世界出奇的静,静到她可以听清墙壁上时钟好听的滴塔声。他也看她,两人深深对视,慕晨不懂他眼里的情绪 ,似乎是不敢相信,又似是厌恶,又似带着一丝眷恋,那样复杂,忽明忽暗,又似带上了重重伪装,透过浓厚的迷雾终是无法看清。   “总裁好。”清清脆脆的声音响起,还是当年的那个声音,一点没变。   洛念晨措手不及,七年来第一次失态,不顾旁人疑惑的目光,逃也似得上了电梯。   那一刻,天地不在,本以为再也不可能相见。背影狼狈,内心不堪。余光瞥过那个笑的一脸无辜的罪魁祸首,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那样,依旧在彼端笑的无忧无虑的样子。   只是,怎么可能都没变?时光易逝,世事易变,容颜易改,情缘易折。没心的人才不变。   第一次见她,她似乎就是这样子的笑,好像单纯至极,又好像无忧无虑。复杂的心情夹杂着一丝对自己地厌恶,这么多年过去,原来该忘的他没忘,不该记的,他还深刻于心。   现在回来代表着什么?记得他还是依旧不记得。   那刻他才明白,他拼了命的工作,都是借口,只有忙才能停止他的胡思乱想。只是她的出现,所有的一切都前功尽弃。   那晚,大楼的人都走完,她没有等到他,轻轻按了电梯,电梯里的玻璃镜上倒影出她的影子,看清灵的眼睛填满空虚的沉重。   她终究是变了,跟十年前不同,不关乎外貌。   沉重的走出电梯,望着眼前偌大的办公室,仿佛他的气息已经隔着厚重的门板传过来,手指颤抖的扶上门柄,十二点的寂寞在夜幕之下显得有些阴暗。   轻轻转动,门开,满屋的酒气让她皱眉,他喝酒了吗?轻轻走进去,玻璃桌上空酒瓶已经堆满,沙发上的人已经睡死。   轻轻走进,满目的沉郁凝结,眉宇间的苦闷沉痛让慕晨流泪,那藏在平静下的不堪在那一刻爆裂开来,那种深入肺腑的痛楚再也逃不过她的眼。手指颤抖的抚上拧在一起的眉,眼泪断了线一样的一滴滴落在他略显憔悴的面容上。   感受到他的睫毛微颤,触了电的收回手,看了他良久,手指又忍不住触摸上他苍白的薄唇,手指传来冰凉的触感,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唇已代替手印上他的,分外眷恋,分外缠绵,还有浓浓的思念。   不经意撇到掉落在沙发旁的一本杂志,不动声色的拿起,随手一翻,震得她几乎忘了呼吸。   白首不相离还有……一生一世……   眼前似乎又转回到十年前的某天,八月份的气温很高,她跑遍了整个A市没有找到满意的生日礼物,那天中午,大汗淋淋的她主动替他买饭。   那晚在无人的寂静花园里他瞪她,“一上午也没见你,跑哪去疯了?生日礼物呢?”   她有些愧疚的低头,微微叹着气看地上的泥,不想把一整天的丰功伟绩给他听。   瞪了她半响最后挫败的妥协,“算了,唱首歌给我听吧!就当生日礼物。”   她点头,扶着脑袋想最近的流行歌曲,唱什么好呢!一个人弹琴吧!   “那个,我能不能只唱一句。”   “只会一句?”   “不是,前面的音调太低,后面的音调大高,都唱我会断气的。”   他忍着气点头,等待她开口。   一个人旅行,一个人弹琴,我在声音之中放进了你的呼吸,我好像把你遗忘可是每次回望,却搁浅心上。   一句唱完,她静站着等他的评论。   “本来我想说你想唱的好听就算过关,可惜啊,我现在不得不拿第二份礼物了。”没等她开口,他的手便上前深入她的头发,低头,印上浅浅一吻。   那是他们的初吻,似乎一点也不浪漫,跑了一天的她身上脸上都难免带着狼狈。那天却是她第一次看他那么温柔的笑,登时有些晃神,那样柔情千百的笑容在很多年后,即使是在梦里都不能忘记。   那天,她的眼睛一转,转身开心拉着他的胳膊甩着说道:“我知道送你什么生日礼物了,虽然我智商没你高,脑袋没你好,成绩跟你更是一个天一个地,但是我要送你一句很好的话,白手不相离。怎么样?很美好吧!其实前面是有一句愿得一人心的,不过我已经得到了,所以前半句可以省略。”   他看着她。没有回答,看神情,应该不是不高兴。   转念又道,“但是不是我一个人不相离哦,你也要不相离,这样才公平,你们法律的吗?那就应该以身作则,这叫等价交换,知道吗?”   她在一旁碎碎念的开口。   他终是没有回答,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刹那间,久远的记忆纷涌而来,她和他的初吻,在寂静无人的花园里。两人都是第一次,没有过多的情绪或缠绵,却又美好的令人永世难忘,似乎一切都太过熟悉。那时的影像就要跟沙发上的人重叠,她蹲在地上看着,感情真是个坏东西。秦亦凡曾经跟她说过,常以为爱得很深很深、来日岁月,会让你知道,它不过很浅、很浅。   听到这句话,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怎么能全部否决呢?总有特殊的,比如她。   有些感情总会微妙的与你血肉融合,想要分开,除非身心分开,血是血,肉是肉。   再看杂志,那句最美好的话也跟杂志上的话渐渐重叠。每一字体印上去的力道都出奇的重,笔迹凌厉且潦草。   一生一世。原来他还记得,本以为她随口说说,他不会记得,原来他一直记得。   不知不觉又一次泪流满面,记得,有一次在电视上看她,他已成了信息届的成功人士,风光无限,从容的坐在镜头前,温雅有礼的应对主持人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   那时所有的声音都将她隔离开来,坐在沙发上,忘记了厨房开水烧好之后还未关掉的煤气。全身的力气都被那沉稳好听的声音一点一点慢慢抽干,嘴巴张了又合,却始终没有声音。依照口型不难看出,她在说:你怎么说走就走?   现在想起,不禁苦笑,原来说走就走的不是他。   合上书本,轻轻放回原处,不忍叫醒他,只把空掉的温度调高了些,便开门离去。 第四章   第二天清晨,洛念晨醒来,意识回笼的零点一秒他冲下楼,喘着气到那个位置。那个地方果然已经换人,牌子上的名字他怎会不认识?怕是这辈子都难忘吧!   他已决定忘掉她,她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现在在他的公司算什么?惩罚自己,还是看戏于他?   他的生活已经努力平静,你为什么还要出现试图把它搞得天翻地覆?   遐想间,门被推开,他转身,她抬头,又是旁人看不懂的对视。   他们就站在那,谁也没有进一步,洛念晨站着,看着,她的周身似乎出现一幅幅画面,那样熟悉,又那么惨绝人寰。   倪慕晨也沉默了许久,募的抬头看他,“总裁早。”语气轻松干脆,像是根本不认识他。   洛念晨呆住,她不记得他,不记得好,幸好她已忘记,否则这样的自己让他情何以堪。   洛念晨久久的注视她,幽暗的眸子里情绪难解,良久,才淡淡开口:“早。”   还好不记得,免得他又弄丢了他的骄傲,他的高贵。   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只好继续装作不认识,也许一旦所有事情坦白,她连怎么去做他的下属都不清楚。   浑浑噩噩度过一整天,下午三点的时候他出去就再也没回来。不是不失落的,如此这般,已算是陌生人。   “小晨,听说你是从法国回来的?”   快下班了,一起的素素也放松下来,看了看四周没人,便聊起天来。   慕晨看了看她,微笑着点头。   素素一脸单纯的好奇,“那为什么回来?男朋友在这里吗?”   慕晨猛然顿住,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恰好,外面的门被推开,念晨回来,慕晨抬头看去,他的目光也停在她脸上,淡淡相视,又浅浅移开,漫不经心,似乎出其不意。慕晨有些无措的垂头。显然,那个控制不住人的是她,看了眼素素,淡笑着摇头回答,“不是的。”却没有注意到那边洛念晨的脚步一顿,随即又恢复自然。   似乎注意到慕晨不愿谈这个话题,素素也没有再问。   看了看电梯的方向,慕晨苦笑,她又多想了。   办公室里,洛念晨脑子里翻来转去都是那个笑的无忧无虑的面容,经过这么多事,她怎么还能这么开心?是不在乎?   不是的,果然不是,他就知道……不是因为他。一句浅浅淡淡的不是,否决了一切,他为什么就不能像她那样潇洒,他要如何才能做到像她那般不在乎。   她早已不需要他。   手上还躺着那个钥匙扣,已不是昔日的原貌,原本亮丽的黄色微微泛白泛灰,深深的凝视,这几乎是这些年来他唯一珍存的东西了。有些东西是注定,他似乎不知道,那个午后,一个妙龄少女,捏着一封粉红色的信封看着他时,他已注定要沦陷。   没有理由,不需要原因。   她的话还在他耳边,“亦凡是我的未婚夫。”洛念晨闭眼,她所宣布的一切都是在告诉他,以前的事都是以前,没有人总对过去念念不忘,毕竟,过去的都过去。   “倪慕晨,你真的是没心的吗?”一字一句的绝望吐出口,一向平静似水的神情也混杂着波澜。   回答他的是满屋的寂静如尘。   过了这么久,他终于理解为什么说时光的原处早已被无声的荒流卷走。如果当初早知道会有今天,他怕是宁愿死,也不想后半世活在没有真人的回忆里。   什么叫生不如死,他尝到了。什么叫嗟悔无及,他也理解。   只是,如果事情发展的他能控制,如果他能拒绝她,如果他能在她走后不后悔莫及。那可能现在一切都不一样,如果她没出现,他会怎么样。可能是容易的生命,平淡的生活。   自从回到A市她就每晚失眠,浑浑噩噩间像在梦中,但又感觉那么真实,早上七点时间是上班的高峰期,人来人往间她随着大部队走着,江南的春夏季本就多雨,出门时本是晴天,这会却稀拉拉的下起雨来,难怪人们都说,六月天,娃娃脸。本来安然行走的人群这会的步伐也多了些急促,慕晨却不慌不忙,稀稀疏疏的细雨如丝让这个江南小城看起来更加的朦胧,一如她现在的心情,来不及感叹她难得的诗情画意,一辆黑色的轿车便突兀地停在她跟前。   她惊讶地抬头,念晨!   顿时心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念头就是她装的不像吗?他看出来了?   见她愣在那里,洛念晨皱着眉头开口,“上车。”   慕晨皱眉,看着他不耐的神色,紧张的有些移不开步伐。   “快。”   慕晨回神上前,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以往的她附身。   车子上了高速,又下了高速,本开着的窗子被念晨关掉,车子里似乎开着暖气,慕晨有些闷闷的,不禁有些怀疑,他生病了,这么热的天开什么暖气?微微偏头看他,脸果然黑的吓人,车子里气氛凝重,不习惯这样的沉默,慕晨还是厚着脸皮开口:“我们去哪里?”   洛念晨没回答,皱着眉头开车。   见她不答,慕晨也不再问,早知道就不装做不认识他了,她怎么能忘记他是何等聪明之人。   偏头看了看他,这么多年,他出众依然,俊挺依旧,只是,眉宇间又多了几分盛气凌人的气势。似乎眼高于顶,似乎淡漠如冰。   她低头,突然不如如何应对这样的他。   “下车。”低沉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她并不陌生,他以前就经常用这样冷漠的语气对她说话。还有在异国时每晚的梦中,那时的她不懂,径自以为这是怎么的一个人,让她在睡梦中都摆脱不了他的训斥。如今再听,竟多了一分往事不堪回头的错觉。   下车看了一眼停车场,疑惑的看向念晨,他似乎是猜到她要问一样,“前面人多车子不好开,我们步行去。”   “哦,好。”慕晨讪讪的回答。   慕晨不明所以跟着他走,时而转头疑惑的打量着周围陌生的景物,这是哪里?又多看了两眼,确定自己没有来过,又跟着他拐了两个弯,直到眼前出现古色古香的校门。   “是我们学校?”慕晨惊奇出声。   洛念晨回头看她恍然大悟的表情,眼底多了一抹痛楚。   “这么多年,你从没来过。”虽然是疑问句,但他说的异常确定。洛念晨平复心情转头,声音也恢复以往。慕晨看她,怀疑有一瞬之间她的眼睛花了,看他一贯的神色,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才浅浅开口,“嗯……。”她犹豫着点头,接着又道:“其实,我也是刚回来。”   念晨眼神黯了黯,想说什么又突然默不作声,他知道她是刚回来,他不知道的是,原来她自己也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她才刚回来。   走进A大,慕晨置身其中,神情恍惚间竟觉得人生有些戏剧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还会再回到这里,有没有一个地方可以盛载着一个人最美好和最悲哀的记忆?如果有,那她的这个地方恐怕就是这里了吧!   看着那些在晨风中摇摆的大树,那些在远处花园中慢步行走的教授,竟还有几张脸孔是他熟悉的,像是放电影般,昔日的记忆一张比一张更加清晰,一种惆怅的,略带酸楚的感情溢满她的胸腔又延续她的喉咙让她开不了口,没有一刻比此时更清楚,原来,她已经离开这么多年了。   往事一幕幕摆在她眼前,没想到,最清晰真实难忘的还是这里,这个最苦最甜的地方。   挨着餐厅的一家小店还在,募得开口隐藏已经澎湃的情绪,“这个店还在,我去买点早餐。”   小店似乎换了主人,当年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开的。   她买了面包,念晨也拿了啤酒,又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只是今不是昔……   不太习惯这样的安静,慕晨试图找些话题, “你早餐不该喝啤酒的。”不经意间慕晨淡淡开口。   “习惯了。”淡淡的,似乎不经意的,却无意间透露着苦涩。   慕晨眸光闪了闪,又开口,“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本来是随便问的,说完却想起前天那个满屋酒气的念晨,那样的脆弱,那样的不像他。   “就这些年。”他沉默半晌,淡淡地说。   慕晨刚一口面包咬在嘴里,却再也感不到饿,心里难以忽视的酸涩和疼痛让她的眼睛微微泛酸。是啊,就这些年。   这些年一切都变了,这些年她不在,这些年他也改变。   回首去看那林立在原地的司法系,那栋大楼没变,立在喷水池前,泛着老旧的淡黄。   “嗯,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慕晨说着,不自然的转过身隐藏情绪。   抬头又看了眼前面隐约被林立的大楼遮住的小店,慕晨颇有感慨的开口,“这个店换主人了呢!”   洛念晨也抬头看了一眼,沉沉开口,“嗯,以前那女孩子嫁给我系上的一个同学了。”   慕晨不敢相信,顿时来了兴趣,“真的吗?好不可思议。”   “你们系上的谁?”慕晨开口问,以为经常跑去他系,他班上的同学他几乎都认识。   “你不认识?”   “嗯?”她疑惑,怎么会呢!   “他是转校生,那时候,你走了。”   慕晨点头,偷偷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的开口解释:“我就是觉得不可思议,感觉好像电视剧。”   洛念晨低头淡淡应对,神情里带着若有所思。是啊,多不可思议,当年他一直以为能走到尽头的感情如今都不在一条直线上,那还是什么事情是会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   偏头看他的一片平淡,她尽量平静地说:“这么多年,你还好吗?”   身形猛地一僵,痛楚袭来,那令人心死的绝望不减当年。   “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慕晨看着他的眼睛,不确定那里面盈盈闪烁着的是不是怒意。   只是不明白,他在气什么?   “是么?”洛念晨苦笑了一下,“我猜也是。”   他们之间终是变了,似乎除了相互问好,再没别的话可说。   慕晨低头,受不了他出口话语的凌厉。   “怎么舍得从遍地黄金的法国回来?”   慕晨顿住,突然发现,坐在她旁边的这个男人,好陌生。还是相同的眉眼,但那样凌厉冰冷的感官让她无措。   不是说好要从容面对的?可为什么心一直在微微泛疼,疼到连手指都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突然一阵心疼,不知为何,也不知为谁。   静默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里不属于我。”   洛念晨抬头,眼睛里的嘲讽越发明显,“倪慕晨,哪里是属于你的?欧阳说的对,你根本就没有心……”一字一句,带着无奈,也带着自嘲。   那天过后她便音信全无,第一次被丢得这样彻底,像垃圾一样,没有一句说要离别的话,蒸发般的消失他的世界里。眼前这个人,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恨之入骨的,似乎是不堪往事,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别过头去。   纷乱的影像刷刷闪过,弄得她逐渐心神恍惚起来,眼眶微微潮湿。   偏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男人,他跟以前不同,第一次在电视上见到他时,她还在失忆,无意中搜到国内的电视台,静坐着看他的一举一动,却不得不承认心情澎湃,纵横纠葛的心情也不过如此吧。   那一刻她静坐着,眼泪绝提而下,唯一猜不透的是他为何说走就走。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那样一句话,以前读书时同学们都不学历史,说是历史是拿来遗忘的,现在想来,确实有理,过去的,远去的,曾经的,以前的,都该埋葬,而不是衣不解带晨起夕不尽的回忆。   两人各坐花园石椅上的一头,来来往往的学生注视着念晨。   慕晨微微一笑,至少有一件事是没有变,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是人们关注的焦点。   再看看她自己,一丝一缕的苦笑爬上她的嘴角,这样的她还能幻想什么?   看他冰冷的眉眼,慕晨将疑问问出了口,“恩…那个…你是怎么发现的?”她没说清,但他已足够了解。   许久,淡淡的声音响起,“我办公室的杂志上多了水迹。”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   洛念晨淡淡撇她一眼,没有回答。   慕晨也坦然,算了,结局已经如此,还追溯过程做什么?只是,他果然聪明。   又是漫长的沉默,慕晨弄不清他带她来学校的目的,正瞎想着,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知道为什么要带你来学校吗?”秉着脸,慕晨看不出他的情绪。   思索了半天你,“不、不知道。”慕晨实话实话道。   洛念晨的脸立刻沉下,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纠结颓败她没有看到。   “走吧。”挫败的声音响起,既然她不知道,那也不必再呆下去。   慕晨跟着起身,不明白他的态度。   于是,那天两人齐齐迟到,然后两人一起来公司的事在第二天上了报纸头条。   洛念晨这些年来没有过什么绯闻,突如其里的小道消息,让慕晨成了全公司女性同志针对性物体。却不知道这样的发展是好事坏,这样的洛念晨是她不熟悉且无法应对的,她该离她远一点的,她再没有概念也知道这样的传闻对他或是他的公司来说有多么影响。 第五章   站在这栋大楼的大厅之上,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她才真的感觉到如今的洛念晨已不是昔日的那个洛念晨,十年前,别人口中声声称赞的天才他要多努力才走上今日。   她一直都知道他总有一天会成功,以前就是。   “念晨,你说我虽然读书不好,但是我觉得我看人很准,你将来是绝对的有前途,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叫做先见之明。是不是可以这样子比喻?”那时候常挂在口上的一句话。   念晨总是从书中抬头瞪她。   那时她已学会察言观色,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依然自顾自的继续唠叨:“你说我是走了什么运?可能是上辈子烧高香,或者是什么祖上积德,福星高照啥的。”   呵呵……现在她不再相信什么天生了,以前就常说念晨是天生的天才,现在她才明白,那是比旁人付出千倍,万倍的努力。   “慕晨,发什么呆呢?下班了。”   回过神,素素跟另一位同是前台的女孩子正疑惑的看她。   白皙的面容上浮现一抹不太自然的笑,“恩,你先走吧。”   “恩,好,再见了。”两人异口同声道,说着背着包蹦蹦跳跳的离开。   慕晨突然晃了神,那时候的自己似乎也是这样的,蹦蹦跳跳的跟在念晨身后,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不再做这样的举动,又看了看另一个女孩,长的极漂亮,第一次见面就不容人忽视的感觉,突然很羡慕她可以那样潇洒,似乎本身没什么牵绊。   想想又觉得不对,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比如念晨,他看起来也很潇洒,只是她却不知他是否有东西牵绊,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朦朦胧胧才是真。   慕晨垂眸,有谁知道,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望了眼电梯,垂了垂眼,他似乎又要加班了。走出公司大门,正值下班的高峰时期,不着急回去,慕晨就随着人群漫无目的的乱走。走到哪算哪吧!心里当下这样一个想法,不知不觉竟到了铜锣街,上次是念晨带她走过一次。   凭借着脑子里的记忆,搜索一家又一家曾经熟悉的店面。   寿司店?找了半天总算不是毫无结果,记忆中的这个寿司店只是一个小地摊。店名还没有变。三五个学生围坐一桌,似乎是无意识的上前推开玻璃门,一阵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店铺的老板没换,只是由原来刚结婚不久的一对年轻夫妻转变成已为人父母的幸福洋溢。   缓慢的走进,记忆中还带着些过往云烟的惨淡,当年那个年轻的夫妻先如今已明显有了岁月的痕迹。看着不远处趴在桌子上做功课的小孩子,突然有一种恍然如梦的错觉。原来,她真的已经离开这么久了。   “您好,欢迎光临,需要点什么”老板娘熟悉的招呼着。   慕晨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她很喜欢吃寿司,念晨却不喜欢,以前有时间两个人逛夜市每次都是他看着她吃。   看了眼单子,一瞬间眼花缭乱的不知道该点什么好?   老板娘似乎是看出她的纠结,好心的上来介绍,“我们这里有我们的招牌寿司,是卖的最好的。”   “诺,就是这个,第一页的‘晨光’”   “晨光.....”慕晨默默的低唤,看着图片上精致可口的黄金寿司。   “是啊,这个寿司可是有来头的哦。”说着店里老板娘便笑的合不拢嘴的献宝道,“这个可是念晨科技的总裁取的名字呢,说来也好多年了,这家店刚搬的时候他来时取的。所以一直以来这个寿司在我们店里卖的是最好的。口味也很好,小姐可以试试看。”   慕晨幽魂状的听着老板娘滔滔不绝,快速熟练的节拍让慕晨确定她一定经常说所以才会有如此顺其自然的习惯吧。   说到习惯,慕晨的神情微滞,当一种厌烦变成一种习惯,当一种习惯变成一种顺其自然的时候,那么这个人这辈子就注定要沦陷了。   她就是这样,那些年那些梦。   念晨也是这样,那些年那些事。   “老板娘我要五份。”半响,慕晨淡淡开口。   “好的,稍等。”   慕晨转头,目光又回到那个晨光之上。晨光...晨光....念晨为什么要取晨光呢?难道是因为她……好笑的摇了摇头甩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到如今都搞不懂他的情绪,十年前是他的疾言厉色逼走了她,十年后她回来,发现他生活的一切都跟她脱不了关系,心里不是不震撼的。或许隐约间,还带着一种期待。   身旁一个留言墙上吸引了她的目光,淡淡起身,上来贴满了便利贴,有些是对于这家店寿司的评价,有些是希望手艺更近一层楼的祝福。   外面有人进来,门推开有微风吹过,吹起了一张被掩盖在中间的鹅黄色纸张,慕晨微微皱眉怔怔看着那张便利贴,慢慢撕起,树叶形的纸张已经泛旧,看得出有些年了。上面潇洒凌厉的笔迹她一辈子都忘不掉,‘让爱冬眠’。慕晨微微睁大了眼,看着上面的字迹心里一阵酸楚流过。默默翻过背面,心里那一丝唯一的不确定也消失了。   那是他的笔迹没有错,‘今生爱走远……’。   默默把那张收进口袋,一转身,男老板已经端着寿司过来,这个老板已经开始发福,穿着半旧的衬衫,端着几份寿司在她面前看了好一会,才不确定地问,“你……以前是这里的学生吧?”   慕晨回神,看了看他点头,“是的。”   老板慢慢咧开嘴笑起来,“我记得你!你以前常和你男朋友过来,有一次还摔了我一个盘子。”   慕晨一愣,随即笑了笑,这里的樱花寿司她大学时期很喜欢,所以那时基本每星期都会来一两次,偶尔碰上店里人少,也会和热情的老板闲聊两句。   那一次她着急出去买可乐,没注意把桌上的盘子碰掉了一个,那时还被念晨骂了半天,到最后又是道歉又是赔钱。   好在这里的老板很通情达理,没责怪什么,只是说以后常来光顾生意。   他们点头。只是,从那次之后就没怎么去了,她这人有个很怪的心里,好像觉得在哪里丢了人就再也不去那里。   念晨也说很怪,因为一般正常的心理因为是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   “我很意外。”慕晨由衷的开口,笑意也是发自肺腑。   中年男子憨厚的笑笑,没有在那个话题上有过多盘旋,只是看着她问:“在国外那么多年,现在回来还是觉得中国好吧!”   慕晨有些奇怪地看他,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出了国?”   “你男朋友说的啊。”男老板从冰箱里端出一盘鲜花生坐下来。   看了看站着的慕晨,招手示意她坐下。   磕了颗花生才笑着继续道:“他前几年偶尔还会过来,你点的这份寿司就是他取的名字呢,他现在可出名了。诺……他每次来都坐在哪。”指了指店里最窗的一张桌子。   “当时我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很俊的小伙子。我问他从前形影不离的女朋友去哪儿了,他说出国去了。”   慕晨却震惊的说不话来,他来过?他不喜欢吃寿司的,他说过他不喜欢海苔的味道。那个位置……好像也是她最喜欢坐的。   一口寿司放在嘴里,似乎再也尝不出当年的味道。   走出寿司店已经天黑,铜锣街也算是一条老街,那年她大一,也是像现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大学生一样,这个城市,和当年她刚离开的时候相比,的确变了很多。林立的高楼矗立在西斜的夕阳下,显得深灰而冰冷。   记得当年这里是百年的一条老街,难怪那天她会认不出,以前这里的建筑是很漂亮的红木黑瓦,不想现在,入眼全是华而不实的大楼。   身旁一群群学生相携而过,她在这条既然上走走停停。学生时代她就很喜欢来这里,一是因为离学校近,这里的很多小吃也都是她从小吃到大的。   念晨应该也经常来这里吧!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   如果他也念旧的话,可能会来。她在心里这样回答自己。   这个奶茶店还在啊,原来换了地方。   这家点装潢的异常漂亮,里里外外都是采用时下学生们最喜欢的薰衣草色,淡淡地,带着童话般的气息。   记得有一次,她吃完烧烤后非要喝奶茶,念晨训她。“倪慕晨,如果你不想明天起不来的话你就喝。”   她左耳听右耳冒,笑嘻嘻的看着念晨吐了吐舌头跑去买。记得那时她也喜欢紫色,那一年衣服什么的都跟紫色沾边,喝茶也是。只是受不了薰衣草那种怪味,所以一般都是买香芋代替薰衣草。只是那个时候的心理很特殊,她其实最喜欢草莓味的,却因为喜欢紫色所以买了香芋。有一次舍友问她。“倪慕晨,你老喜欢这样替代,那如果以后我们大才子把你甩了,会不会找一个跟他长得神似的交往。”   那时宿舍里哄笑一团,她也跟着笑,心低却似乎有蚂蚁爬过一般的窸窸窣窣,那种感觉是受不了的难过。   想着舍友的话,奶茶喝在嘴里似乎也食不知味。念晨似乎发现了什么,在她即将要一头撞上树干的时候一把拉回,当然,那时是少不了的一顿训斥。   “倪慕晨,你到底带脑子出来了没有?”那时她似乎比现在还笨,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念晨气结道:“我忘记了,你什么时候有过脑子。”   她委屈,又不好意思说刚才在想什么。那时虽然脸皮厚,但好歹也是个姑娘家。看着他有些难为情的开口:“我在想,奶茶店的老板娘好像把我奶茶的分量给少了,喝起来好稀,我明明多加了一块钱说要特浓的。”   那时念晨的表情啼笑皆非,那种想骂却又骂不出口的话让他一向优雅清俊的脸上多了些忍俊不禁的滑稽。她看着,也笑,刚才心里的那一点难过烟消云散。   “走路再不看人就把你丢到河里去。”他恐吓,她捧着一杯奶茶缩着脖子点头。   “小姐,要买奶茶吗?”突如其来的问候声把她吓了跳。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已经盯着别人家的店面看了好久。这时候要走又不好意思,无奈只好进去。   “需要什么口味?”   慕晨顿了顿才开口:“香芋特浓。”   抱着一杯奶茶出来,喝了两口就再也喝不下。又往前走,好像在这个地方,慕晨呆呆看着现在高架的大桥,那个地方有好多好多跟他的回忆。那时候的那里还只是一个带着刻纹的小桥,充满了小桥流水的感觉。她还记得,有一次买的冰糖葫芦吃不完塞给他,他还凶巴巴的瞪她。   刚开始她被瞪的心虚,后来心一横,“你不是我男朋友吗?你见过哪个男朋友不是看女朋友吃不下了帮忙分担解决的?我们学校都是这样的。”说道后来竟然变得理所当然。   “那我宁愿不是。”说完头也不回的走,慕晨在后面紧紧的追。   又走了几步,视线中出现A大略显破旧的校门,慕晨远远站着,望着来回进出的在校学生,依稀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看到了那些年来来回回徘徊在眼底的悲伤,看到那些年飘飘渺渺圈养在心底的绝望。   独自漫步在熟悉的校门之外,低着头,沿着人行道上的白色线条,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不要鞋子踩到白色线条之外的地方,这是她以前的习惯,走路时总是喜欢找个参照物,有时候喜欢踢着一颗石子走,目标是从食堂到宿舍,如果中途石子掉进了石缝里,她也会想尽办法将它捞上来。   或者是沿着学校花园的长廊,数着长长的一条她可以走多少步,常常因为太过专注而不注意前方的动静,好几次都被念晨大声呵斥, “学校车多人多,指不定哪天就撞上你。”   那时缩着脑袋猛点头,但是习惯那是那么容易就改变的。终于有一次被一辆逆向行驶的自行车撞到了花园一角的瓷砖上头破血流,之后被念晨捂着不停流血的额头住了院。两天之后又活蹦乱跳的出来,坏毛病却还是衷心耿耿的跟着她。没办法,念晨只得抓着她的胳膊狠狠的命令,“下次再走路不看路,就写三千字的检讨。”   这次才算有点记性,那时候写检讨可是大事,敷衍了事是根本行不通的。她高考时都没那么认真过。记得有一次在餐厅里端着饭乱跑结果撞在一个穿白色衬衫的学长身上,那次她被念晨骂的很惨,规定三千字的检讨一个星期后交给他。最后一天的晚上她只好在宿舍的人都睡着之后起来求助于电脑。犹记得那时,她下铺的一个同学醒来后看她在那奋笔疾书,有些玩笑的开口,“小晨,没想到你的家教还挺严的啊?”   她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却再也没有心写下去,那天晚上她失眠了,他们真的像男女朋友吗?   第二天拿着检讨去找了念晨,经过检查,顺利过关。   老实不到两天,又喜欢踢着石子走路,有时候把石子踢到路中间,也要走到路中间再把石子踢回来。   念晨取笑她好了伤疤忘了疼,说如果你读书有这么锲而不舍我也就不用这么累了。   她吐舌头,娇蛮的反驳,你不让我沿着花园走我不沿就是了,现在踢石子你也管。   那时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早已敏感的不像话,可能……念晨跟她在一起真的很累。   回神,在校门前停住,她始终没有勇气再踏进去,只是想着,那些纷涌而上的记忆就足以将她淹没,猛地转身,终究是没有进去。   回去时,天色已经渐渐阴暗,不久后又下起雨来,躲在一间百货大楼的走廊外避雨。看着玻璃窗倒影出自己的样子,手指也不自觉的抚摸上自己的脸,慕晨不在身边的这些年真的什么都变了。那时候不管他那么的拒人千里,她总是毫无顾忌的跟前跟后。   但所有的一切终究还是表象,所有的理直气壮之下都是波涛汹涌的不安,不安对他而言,她,慕晨究竟有没有可有可无之外的一点重要,不安哪一天念晨会不会忽然厌恶她这样如此的痴缠。   慕晨弯下嘴角淡笑,也是多亏了那时的一点厚颜啊。多亏那时,在法国的十年她才可以依附着梦境度日。   不久后,雨停,想沿着来时的街道随着人群再度回去,在这样一个偌大的繁华都市里,即使形状已变,但痕迹还在。依稀去寻,隐约还寻得到。虽然已经不甚明显,但还确实存在。   如果时间还能回去,如果现在的一切还如初见那般美好。那该多好……   人群中,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在婚礼上的那一刻,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扯掉了头纱。那时,伯父的疾言厉色,那时,亦凡的心痛还历历在目。   又在法国耗了两年,终于跟他办了离婚,那一刻不顾一切的拖着行李箱赶往机场。一切的一切都因那里有一个叫洛念晨的人。   在法国得到他不少消息,报纸上,杂志上,电视上,她知道他还是单身一人。每天跑到脑海中十几次的身影让她越来越怀疑,他是不是还在那方固执着。就如她一样,就因固执的想看清梦中经常出现那个人的样子,所以在伯父和亦凡的逼迫下她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托了那么多年,直到后来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而不得不结婚。   现在想来,对秦家一家还是有很大的愧疚,不是一点点。她也曾想过,伯父亦凡这样对她,足够让她以身相许,只是感情却丝毫不肯让步,她也无措。   后来真的决定昧着良心接收时,命运又奇迹般的让她记起一切。 第六章   有些东西老是挥之不去,纠结于心底,也许是性格使然。   有人说,是他太过执着,只是要释然谈何容易。   她…说来也算是他的仇人,她不声不响的飘洋出国十年,他应该恨她的。只是,再见面,心里波涛汹涌的情绪分明不全是恨意,甚至还带着当年的一丝愧疚,那时候的他即使再怎么少年老成也只是个二十岁的少年,换做如今的他,他不会再像当初那般失控,十年光景已经让他学会处变不惊。   只是存在的记忆实在可怕,曾经的零碎片段总是在他稍微清醒时就窜进他的脑海,跟她这个人一样毫不讲理。记得有一次晚上陪她逛完花园回去,她说什么也不肯进宿舍大门,说什么要看着他走了再走。   那时他苦笑,他就这么不称职吗?这不应该是男朋友的工作?   快速的吻了一下她,催促的开口:“快回去。”   夜晚的她笑的跟偷了腥的猫一样甜的腻人,看着他无比郑重道:“念晨你不知道,一般学校在建立之前都会选择大片的墓地,我听说我们这个学校以前在抗日战争的时候,很多年轻人洒下鲜血呢。我那天上自习课班级的同学就讨论,说不定我们这宿舍的墙头都很多无头鬼。”   他挫败的看她没有说话。   慕晨却以为她不相信,继续灌输邪恶的思想,“你不相信啊,自古以来,正和邪都是相生相克的。有正义存在的地方,邪恶也昌盛。”   “这么说,你遇到过?”   她摇头,”我没有,因为人鬼殊途,一般来说,我们即使在同一个空间,也是不同层面。它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它。如果我能看到它,只能说明两种情况,第一,我是传说中的那种阴阳眼,能看到地狱鬼界:第二,我的福德太薄,鬼神都可以侵犯。”   “你信佛?”   她猛烈的摇头,眼睛亮亮的看他:“我信你。”   他没有什么表情,那一刻她十足的信任似乎让他本来已满的情绪更加澎湃。   “难得你能把话说的这么有道理。”良久,他才不自在的开口。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挥着手反驳:“我哪里懂这些啊,我在那西藏之谜的书上看的。”   他笑,没有开口,脑子里都是她先前的一句我信你。只是,快乐如此短暂,痛苦如影随形。她不在的这十年,大街上,小巷里,神情恍惚间仿佛随处看到了她的身影,于是带着复杂的情绪和激动的心情上前查看,却每每失望,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渐渐打击他的信心。   这么多年过去,他又怎么确定她会回来呢?甚至是七年之前,他已经确信她不再属于她,回来后又独自恢复七年前慕晨刚走的那一段时间。   颓废,不堪,本以为早该心死,于是带着那一点固执,他不声不响又过了三年。这些年里不是没有人闯进来,他的条件,多的是争先恐后的人群涌上,但是那又如何?她们之间没有一个叫倪慕晨的人。她的才貌并不扎眼,欧阳也曾问过他,那时候我们学校里那么多才子佳人,你为什么偏偏看上了她?   为什么呢?他其实也不知道,也许是她说,我知道我不是最好的,但是我会用最好的我来配你,虽然只有那百分之一的原因,我也会努力将那百分之九十九填满,也许是从更早的时候开口,从她说,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时,他们就注定要纠缠一生一世。只是,他不想慢慢来。   她走那一年,他本就出名,那件事情更是让同校学子们前前后后讨论到他大学毕业。也许现在还在继续......因为他还在坚持。   也许是他太固执,不愿意勉强接受别人,也许是他执着。即使十年过去,他依旧认定她是最适合他的那个人。   而现在她就在楼下,在他的公司里,她是他的员工,她到底在想什么?   办公室那个上了锁的抽屉还在,里面的东西还在,她也回来,他还在固执,那是不是代表他们之间还可能再有什么?心里那一丝期待的情绪让洛念晨自厌。   倪慕晨,经过这么多年,我还是输给了你。   犹豫着还是伸手拨了电话,“周经理,把公司里前台接待的简历拿给我。”   人事部的老周虽然不懂总裁要这个干吗,但还是依言送了上去,老板的心思哪是他们这些下属猜得透的。   在七份简历中找到她的,简历很简单,除了介绍哪所大学,联系方式,和基本信息之外没有多写什么,低头默默的掏出手机把那个电话号码输了进去,神情完全隐藏在阴影之下。   那边刚把手机放下,欧阳的电话便打了过来,按了接听键接听,“什么事?”   “洛念晨,你工作工作傻了吧。今天我们系上的同学聚会,大家指定你非去不可。”欧阳在另一方毫不避讳的说着。   “恩,我知道了。”洛念晨淡淡回答。   “是今晚七点。别忘了。”欧阳可是学聪明了,问大老板约时间,决不能他答应后就以为成了,一定要跟他说明时间,否则他不去的理由能呕死你。   都市的夜晚灯火阑珊,明亮璀璨的街道上熙来攘往的人群交织移动。   包房内,几个同学谈笑风生,十分热闹,洛念晨坐在一旁听着几个学弟瞎侃,偶尔发表一下专业知识的意见。   只是,那是……   “念晨,你不说话在看什么?”欧阳凑过头来,顺着他的眼光看下去。对面的大街上,一个女子一手拿着烧烤一手拿着花花绿绿的饮料,微微披散着中长发,套着一件宽松的米色棉质衣   欧阳乍一眼看过去,还没发现什么,看不清相貌,感觉像个学生。再仔细看清楚,突然震住,她回来了?   倪慕晨他还是很熟悉的,那时候她可是学校里可出名了,他跟念晨又是好友那个时候住同一个宿舍。对那名为倪慕晨的死缠烂打他可是领教了,而且甚是佩服。   后来她走,念晨还因此颓废了好一段时间。忍不住轻轻一笑,这下所有人都意外的看向窗外,不过,看什么?大家都很茫然。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大家心里也肯定忘了她那个小角色。她的出现好像就是一个配角一样,为了衬托她跟念晨有多么的不相配而出现。   念晨深深的看了一眼人群中悠闲的望来望去的倪慕晨,放下手中的酒杯。“我还有事,你们慢聊。” 说着,向一行人客套了两句便拿着西装下了楼。   姜雯逐渐认出了人群中那个毫不起眼的女孩,姜雯大欧阳洛念晨他们一届,那时候因为是同一个学生会所以对他这个学弟她还算了解。倪慕晨的事情她也听说了一点,想到这里眸中的意会更深了一些。   看洛念晨高大的身影快速地穿过马路,停在一个陌生的女子几步远的地方,那女子似乎一无所觉,独自悠哉的晃着举着手中的烧烤一口一口的吃,她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两人似乎说了几句,便一同离去。   姜雯神色不明的看着两个人的身影,这些年也没见他这个学弟身边再出现什么人,如今看来,多半是旧情难忘了。   慕晨偷偷看了眼念晨,街道上的灯光微微照在他脸上,看他有些紧绷的神色,不明白他怎么回事,从包里摸出纸巾擦干净手指,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你、你怎么了?”犹豫了灰,还是开口。   没有回答,慕晨有些尴尬,早知道就不问了。胡思乱想着,念晨开了口,“我送你回去。”   慕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当他的员工还有这个福利吗?   “这个,不、不用了吧!”   一个眼神杀过来,慕晨识时务的报上地址。   一路上车子开得飞快,她几乎能听清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偷偷望了望念晨沉着的脸,轻轻叹了叹气,言语间找不到话说。   车子的速度不断加快,快到让慕晨怀疑如果不是车子性能好他会不会把这辆车子开到零散。   倪慕晨,我该恨你吗?应该恨,只是,为什么一想到你,心上都是往昔呢?一幕幕不舍的回忆,都如不速之客般,每夜进入我的梦,也只有在梦里才能反复缠绵,不离不弃。   车子毫无征兆的停下,如若不是系了安全带,这一下,恐怕她的脑袋就要贴到前面的玻璃上了,车子里依然沉默,莫离微微解了安全带。   “谢谢你送我回来。”刚要下车,手臂倏地被他按在真皮的座椅上。   目光带着些阴狠看她,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让慕晨看不懂。   “你怎么...”未完的话被念晨欺上的唇堵住,冰冷的薄唇不住的舔弄允吻,迷乱且疯狂。慕晨睁大了眼睛看他,鼻息间全是他清新好闻的气息,搞不清他的反应,两唇相贴之间蹿过一丝血腥。他咬破了她的唇。   想贴的唇微微离开,他的额头抵着她的,眼睛里闪着狼狈的光芒,许久,惨绝人寰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我输了。倪慕晨,我认输了。只是,你忘了你曾经说过什么?你知道不知道……”良久,下半句才在他满含复杂的瞪视下说出口,“这么多年,我有多恨你?有多恨你……”   一时之间眼底神色瞬息万变,话语间泄露了一直苦苦隐藏的情绪。那种不知所措的反应让慕晨无法反应。   看他的车离开,她才又绕了两条街到她租的旧公寓楼下,带着这种恍惚的不知所措看前方,眼中酸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直到这时,硬撑起来自以为坚固的防线,才在瞬间破碎如尘。长长的睫毛颤动,睫上明显的湿意在这夜里看起来尤其的忧伤,“念晨,你说了你输了,那我何尝又是赢家?”   是啊,她也不是,如果是,她不会在这里,她不会成为他公司的员工,她不会在远离他和靠近他的两种抉择之中飘忽不定。   上了楼,开了灯。走到镜子前面,手指微微按住还在流血的唇,经过刚才,她确信,他恨她。   对于洛念晨来说,也许恨她也是一种借口,因为恨她所以不能忘记,所以他才肆无忌惮的一记就记了多年,也或许,每个人的一生之中都会有那么一个和他如影随形、她便是那始终挥之不去的身影,就像宿命,注定一生一世相互牵扯。 第七章   第二天一早萎靡不振的慕晨吸引了素素的注意。   “你这是怎么了?做春梦了?”素素贼兮兮的跟在慕晨身后关照着。   慕晨默……她还真是语不惊死不休人。   “呀……小晨你嘴唇怎么破了?该不会是跟人玩亲亲,技术差所以……”   她随口的一句又让她想起昨晚那个意乱情迷的吻,不知道当时的念晨在想什么?倏地又猛烈的摇头,倪慕晨你有点出息,不能再想了。   素素看着一大早过来摇头晃脑的慕晨也没在意,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小晨,我妈经常跟我说一句话,她说,天上不会掉馅饼,就算要掉也是掉冰雹,所以,要想得到馅饼就要自己去买,而且要早一点去,这样的材料才新鲜。”   慕晨迷茫的看她,不懂她的话锋为何转的这么快。   看着她明显迷茫的脸,素素又举列说明,“好吧。我妈还说过,选东西千万不要选择有尝味期限的,因为保质期不久,而且质量没保证,要挑就挑那种金啊,银啊,玉啊什么的。”   慕晨疑惑的望着她,还是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还不懂?”   慕晨摇了摇头, “你妈还说过什么?”   “嘿嘿,我妈还说,如果幸福不来敲门,那我们就去踹门。”   “踹门?”   “嗯。我妈还说,女人千万不能不主动,否则筛选下来的只有两种人,二十五岁以下的是珍珠粉,二十五岁以上的是豆腐渣。”   “所以呢?”   “所以我最近在网站上认识了几个都市精英,我们一起去相亲吧!”素素一语惊人道,在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尤其的洪亮且引人注目。   “哈?”慕晨凌乱了。   素素兴奋了。   素素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相亲狂,人人避而恐之。她刚才的第二天就被好心警告过,当时感觉素素活泼开朗所以没什么危机意识,原来危机都是事先潜藏的。   “你是不是一早就准备好算计我了。”慕晨看着她无力的问。   “不早,从你第一天来上班那一天开始。”素素犹自在一旁笑着。   慕晨仰天自叹,就算她事先发现了危机意识,那位好心人也提醒的太迟了点。   “怎么样?我们一起去相亲吧。我妈说过,货低到最后都没人要了。扔在地上,别人还用脚踩呢,我们公司的女性同志就数我们两个年龄大了。”   慕晨默……她应该不需要那么早哀悼吧。   遐想间大厅的人已经陆陆续续进来,门被打开,气宇轩昂的人走进,或许也只有他这样出众的人才有如此万众瞩目的能力。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得她会永远这么走下去,不敢靠近,却又不舍得离开,于是山无棱,天地合之后,她还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他。离不是,近也不是。纵横纠葛的心绪浮浮沉沉,如此飘忽不定,如此看不清猜不透。   直到他上了专用电梯,众人的目光才稍稍移开,不自觉间竟将叹息问出了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素素回神,神情换上平常没有的严肃,“像我们老板那样的才貌兼备的美男子是不敢想的了,可远观不可亵玩……那种神人不是我们凡人能驾驭的了的。”   慕晨沉默,稀稀疏疏间又想起,以前在大学时期,那时候他们一起出去,念晨总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念晨,你有没有发现有人在看你……”那时她小心翼翼的声音。   “走路的时候别东张西望。”淡淡的声音,仿佛事不关己,仿佛司空见惯。   闭了闭眼,心里的抽痛又不断袭来。   “那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素素感兴趣的发问。   她问的认真,慕晨便也认真的想,思绪兜兜转转又回到那一年,什么样的人呢,脑子里除了他似乎也刻画不出别人的影子了吧。半刻后,无果。眼眸深处思绪沉淀,有些悲怆的回答,“白首不相离的人。”   似乎是感觉出她的问题,素素小心翼翼的问:“是你曾经喜欢的人?”   许久……周遭都是一片浓重的沉默,在素素以为她不会回答之际,她才神色恍惚的答道:“很喜欢的人。”   可是,毕竟只是‘曾经’而已啊。此刻眉梢眼底的黯淡,怕是谁都看的清吧!   素素是个锲而不舍的人,似乎这么多天以来终于发现个新兴目标一样,整个下午的时间围着慕晨团团转。   “我本来以为你从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呢!”   慕晨顿住,反反复复思索她的话。谁没有喜欢过人呢?似乎这句话秦亦凡也问过她。那时她回答是的,在念晨之后,我从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这么多年过去,她渐渐后悔当初这样回答。如果那时她说,是的,在念晨之后,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那么她的罪孽也会轻一些,如果那时能断了他存在那一丝一毫的念想,那么也少了这些年他的苦苦纠缠。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在念晨之后,她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现在又有个人这样问她,她该怎么回答呢?瞬间想起一句话,爱在心口难开。   慕晨轻笑,听说胡思乱想和灵光一现就是一念之差。那么现在她该是哪一种呢?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那边已经下班。她照例是最迟的那一个,晚间,偌大的公司已是空空荡荡,望了望转角处的电梯,眼里写满了复杂,她始终是对不起他的吧。这么多年……   也许是手脚比较诚实,径自走到电梯旁,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手指已经按了电梯的楼层。   从来没有感觉电梯上升的竟是如此的快,在她还没有理清前她已要面对。   轻轻转动手柄,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只有沙发上的一点星火证明着里面有人,满屋子的烟呛的她睁不开眼。   念晨……不该是这样的,他一向有分有寸。适应了一会,缓慢走近躺在沙发上的男子。募的,呆住,虽然黑夜,但是她依然看的清清楚楚。   洛念晨也醒了过来,定定的看她,眼眸里飘忽不定的情绪不知是什么?   漫长的沉默后慕晨沙哑着嗓子开口:“这个你怎么还留着?”震惊的问着,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念晨手上的那个钥匙扣。   又是漫长的沉默,洛念晨起身打开窗,晚风吹清了不少乱极的思绪,他背对她,说出的话却是咬牙切齿,“谁知道呢?也许留着可以随时提醒我那一段被践踏后的卑微吧!。”   他的指间还夹着未燃尽的半截烟蒂,慕晨却只能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那突然落入眼中的带着嘲讽的英俊脸孔,让她几乎忘了呼吸,是啊,那一段多么卑微。   慕晨低头,心里有一股难言的失落,看不到他的表情,夜色的遮拦下,背影的厚重竟让她有丝透不过气。   昏暗的夜空下,洛念晨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盯着两米开外那个看似不知所措的女人,这么多年过后,凭什么像她才是受委屈的那个?凭什么好像全天下的道理都被她一人占了去?   真可谓今时不同往日,隔着几步远的几句,他们彼此沉默着,稀薄的烟雾慢慢占据他们,慕晨努力的想找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来打破沉默,却意外的发现,他们之间,原来…已经陌生到这种程度了。   洛念晨看着A市的夜晚,目光沉沉,你明明已经不是我生活中的人了,为什么还要一再的出现,为什么要打乱,他已经承受不起的平静。   或许是不敢转头,怕像很多年很多时候一样,他清晰的感觉她就在身边,但是睁开眼,却是一片虚无。   “这么多年在国外,那个人对你好吗?”   慕晨抬头,眼泪顺势流下。心中那一直以来空缺的地方更加空虚。他的话很轻柔,带着一种无所谓的云淡风轻。是她很熟悉的嗓音,也是那么多年前她做梦都想拥有的。那时一直计较他对她说话的口气过于严厉,如此她梦想成真,可心里却有那种几乎灭顶的绝望。   “挺、挺好。”   他背对的听她说话,没有回答。如果她视线清楚一点的话,可以看出他脊背的僵硬。   良久的冷场之后,洛念晨还是开口:“你为什么一而再的失忆?”他的声音很轻很淡,虽然微风一吹就飘走不见。但在如此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的是波涛汹涌的不安。或许是担心再一次忘记吧!他早已心竭……再也没有力气去承担另外一个痛不欲生的十年不堪。   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一时间回答的有些慌乱。“我、我有夜盲症,现在这样的黑暗我都看不清,研究医学的伯父说是因为神经系统受到压迫。”   “还会再失忆吗?”他又问,飘渺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轻的令人心疼。   “应该…是不会了。”   他们之间谁都没有再提当年的那件事,那个午后他的疾言厉色。   有些事情他不愿让她知道,所以他不愿重提,有些记忆她不想从刚开始愈合的伤口中再度剜出来,所以她也不愿重想。   “这次就你一人回来吗?你那曾经形影不离的未婚夫呢?”洛念晨不知他是如何才说出这段话,这个让他想想都觉得窒息的画面。   慕晨闭眼,等待心里的抽痛过去,念晨……一定要这样吗?   “我结过婚,前年三月份,在法国。”轻轻说出已然的事实,黯淡的夜色里,一字一句在偌大的办公室回荡。   她不该抱有幻想,她不该有所期待,或者说,她本不该回来。   她已没有勇气去看念晨的脸,只是分别多年的伤口太深,即使表面愈合,但裂缝的深处依旧挤满了昔日的回忆。   本来她并不清楚这次她为什么回来,当她拿着简历站在他的公司楼下时,当这里的经理问起原因时,她终是不能肯定。但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她终于明白,她想见他,所以她回来。   如今,她看到了,舍不得走,又不敢前进。他们之间也许会一直这样下去,永远有东西阻隔,永远不能圆满。   洛念晨利刃般的眼神看她,如此她口口声声强调她结婚是提醒他那人已不止是她的未婚夫而已,黑暗里他强大的气场压迫的抬不了头。   “倪慕晨,你真有本事。”一字一句,冰寒刺骨。   慕晨无比清晰的听着,只想赶快逃离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行动始终是比她的思维快上一拍,洛念晨不可置信的一遍又一遍思索她话里的意思。   她已结婚……她已结婚……   眉宇间一片痛楚的坦然,然后渐渐由眼底漫步全身上下各个角落,一颗不完整的心早已被漫长年月腐蚀得锈迹斑斑。   于是在这人群熙攮的偌大都市,他们以同样的心情固执的孤单着。 第八章   夜晚。   滴滴滴……手机的简讯声打断了她的遐想,拿过手机。   素素:小晨告诉你哦,我终于找到的真命天子啦。哈哈哈,命运真是奇妙啊,你说我这周是不是该去挑婚纱啊……   楞了半响,发出两个字,恭喜。   原来幸福来临时这样的毫无征兆,当初她就是这样,那样的一段时间还真的觉得这世间真的有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   从法国回来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回来后具体做什么?相亲,结婚。那两个字对于她来说太遥远,也太难追逐,她一个人在法国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了解这个字的含义。   在她的理解,相知相爱的两人结婚是圆满,不能知己知彼,那便是束缚。   现在她已见过他,他很好,她不能再犹豫。不能再去打扰他,其实她也不知该怎么去面对那,那每个角落都充满他气息的地方。   她不能再耽误他,虽然痛心。   第二天倪慕晨没有去上班,公司出现了令众人哗然的一幕。“不知道,昨天她发短信给我的,我本来还准备让小晨当我伴娘的。”准备上电梯的洛念晨讶异的看去,人不在,平时她都来的很早。电梯打开,他没有进去反倒向谈话的人走去。   “她人呢?”目光沉沉,语气阴冷。   素素吓傻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   阴沉着脸又重复一遍,“倪慕晨呢?”   “哦哦,她昨晚跟我说,她不做了。反正她现在是试用期,如果觉得不合适跟经理请示一下就可以的。”虽然疑惑大老板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机械而快速的回答。   早上的这个时候人最多,现在全都积聚在大厅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这是又要走?她这是又要离开?刚才还令人生畏的王者气息,一瞬间消失不见,抬眼间多了股逼人的戾气,慢慢转过去的身影也显得有些落寞。 仿佛行尸走肉般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上了楼。   关上办公室的大门后他才泄露全身仿佛深入肺腑般撕心裂肺的巨痛。十年过了,她还准备一声不吭的就离开。她还是要走。   摸出那个钥匙扣怔怔地看了半响,“倪慕晨,这是你自找的。”字里行间都是恨意。   又看了一眼那个钥匙扣,目光里全是嘲讽,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于是,公司的人再一次哗然,什么时候看到大老板因为一个实习生这般疯狂过,纵使有诸多的疑虑也不敢多问什么。那天他开着车望着飘然而过的城市景象,不由觉得刺眼,这个铭刻他光辉和耻辱的地方,承载他得意与失意的城市,现在记录他的辉煌也曾将他的骄傲踩在脚下……十年前的一幕幕都重新跑回他的脑海,他都做了什么……这些年。   如果这辈子你都不出现在我面前,那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又让我见到你,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我们之间的一切就那样轻易地结束了吧!倪慕晨,你说过要填满的百分之九九在哪里?还是你这些年的绝情就是你所谓的满?   窗外渐渐下起小雨,路上的行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狼狈,他神色恍惚的看着,似乎他也如他们一样狼狈。“慕晨,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忘了你。”他敛眸,声音却是苦涩盈满。   轰~在慕晨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肩上便已清晰的传来巨痛,本不牢固的门已彻底报废。   “你……”未来得及开口的话被来人热烈的薄唇覆上,带着滔天的怒气,还有一丝冷冽的自嘲,推推攘攘两人齐齐倒在沙发上,铺天盖地的亲吻逐渐沾满了她的思绪,宽大衬衣的领子被扯到了肩膀上,刚感觉到一丝凉意,便立刻被袭来的唇舌占满。   “念晨…”慕晨首度清醒,气息不稳的轻喊了一声。   身上的人明显一震,热烈的吻也停住,脸还埋在她的胸前粗粗的喘息。   倏地,肩膀上又传来巨痛,他的口狠狠咬上了光洁圆润的肩膀,娇嫩的肌肤如此不堪一击,立刻便有鲜血涌出,慕晨低附着头看着还停留在伤口上的口,心绪渐渐泛酸。视线也渐渐模糊,直到分不清受伤的是她的肩还是他的口。滔天的怒气渐渐消散,留下的是可以凝结的冷冽。   洛念晨缓缓起身,看了眼以极不雅的姿势躺在沙发上的慕晨冷冰的开口,“还想躺在那想要任人取舍吗?”   慕晨神情一震,有些难堪的起身,低头不去看他,不知他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不用再猜我是怎么知道的,上次送你回来,那里根本不是你家的地址。…… 倪慕晨,十年过去,你骗人的技术依旧没有丝毫见长。”洛念晨一字一句的说着,语气中难免带着讽刺。   慕晨闭了闭眼,纷涌而上的难言袭来,算了,她在他心里早已是污秽不堪,在她告诉他已结婚的时候她就有这个准备。   感慨间又跌入岁月的点点滴滴,那时她真傻,怎么会认为名字中有相同的字就是天注定呢。后来事发,这让她唯一坚持的理所当然变成了最大的笑话。   现在,依旧不能忘怀。   “你怎么会来?”浅浅开口,清灵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徘徊。   念晨看着垂下的头颅以及肩上还在流血的伤口眼中的不忍心渐渐隐藏,神情晃了晃开口:“来公司上班,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三个月之后你呆不下去,那就离开。那三个月,算是对我的补偿……”   洛念晨别开眼不再看她,主动开口的耻辱让他觉得难看。毕竟,凭什么她在大洋一方无虑的笑,他要在原地固执的等。   慕晨的神色变了变,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要求。如果能补偿就补偿吧!毕竟她欠他。   三个月……应该不难熬吧!慕晨垂眸,有些东西一旦经过岁月总是会变。那时她千方百计拿不来他的一天,现在,他竟主动开口。   “你想要我做什么?”淡淡声音响起,里面没有恨意,没有勉强。反正最亲的人不在,她唯一的牵绵就只有他。   突然想起将回国那天亦凡跟她说的话,“倪慕晨,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对过去念念不忘?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从头到尾都期待着旧情复燃?还是你觉得谁都像你整天活在回忆里?”   她低着头不答,如果那时她已然忘记,如果那时她依然不爱,那她又怎么会在婚礼最关键的时刻忆起,如果她已不在乎,就算记起那又能改变什么?   兜兜转转,她和念晨两个人不是都停留在了不能忘记,做不出让心境清灵,做不出让记忆销毁,做不出让往事已矣……   排排徊徊,他们的记忆依旧还停留在十年前或者更早的时间,不愿前进,也不愿后退,于是天长地久甚至白首不相离之后,他们还停在那里,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彼此在大洋一方固执。   那个夏天的闷热还在胸口,那个午后的记忆还在眼前,那时他决绝的声音还在耳边,那时的他就在对面。只是,漫长的岁月已过,他出众依然,她迟钝依旧。他字里行间充斥着恨意,她眉梢眼底沦陷着落寞。那时她虽勇往直前,但那唯一的一点坚持下是纷涌纠葛的不自信,不自信对于他来说她并不是最好的那个,不自信对于她来说,那百分之九十九是她无论如何都补足不了的。于是,那个午后的来临,她即便没有准备,却也漠然承受。   现在,这个时候,天气似那年的天气,情况似那年的情况,似乎再也不能再一次承受那时铺天盖地般的绝望。   原来旧日的泥潭,那么轻易陷进去。   洛念晨看着她,眼中掠过复杂的情绪,脑海里她那日说她已结婚的声音还在,神色渐渐恼怒,“这么轻易就答应?……我怎么忘记了,你这个被保护的滴水不漏的千金小姐怎么愿意屈尊降贵到这种地方呢?”   奈何……时间依旧是过不去的坎。   奈何……记忆依旧是不清零的痛。   慕晨震了震,念晨……不该是这样的…他一向有礼,即便冷淡却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言词。   许久,洛念晨的声音首度开口,“整理好行李,我在下面等你。”说完便夺门而出,没有丝毫留恋,也不给她反抗的余地。 第九章   恍恍惚惚的看着已然消失在视线内的身影,念晨,我不知道那年你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是我所想,你对我的痴缠感到厌倦,那为什么你会去法国?   为什么这次回来,你的身边充满我的痕迹,还是,我又自作多情了……   车里的洛念晨墨玉般的眼波里泛滥成灾的苦涩布满,手边的烟燃了又灭,不知道这样做算不算是 Don’t troble troble until troble trobles you ……   如果忘掉过程,只记住结果,卑微一点去爱,怎么样都是相守一生。本不想在意,结局依然如此,过程就不再重要。只是,如果他很在意……那该怎么办?带着愈演愈烈的刺痛,终究令人惶惑不安。   半小时后,慕晨提着两个行李箱讪讪的下楼,看了眼念晨,犹了犹豫还是上前问,“跟房东说下比较好吧!。”   洛念晨淡淡撇了她一眼才开口,“不用。”   在她还没搞清楚之际,车子已经绝尘在她租的旧公寓楼下。   途中的气氛很沉默,慕晨搅弄着两指,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突然感慨,曾经她也以为她会是念晨生命中一闪而过的风景。或者,连风景都不算。   洛念晨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上的慕晨,无言却也心酸,下颚的紧绷更甚,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力道更重。   “明天不要再罢工了。”心念数转后,才淡淡开口。   有些疑惑的看他,半响才理解,有些犹豫的开口,“……我觉得那个工作不适合我。”   洛念晨的思绪翻转,神情流露出不悦,“是不适合你,所以从明日起,你是我的秘书。”   瞪大了眼睛看着前面的人,难道这就是他口中的偿还?她本以为……“念晨,你知不知道你……”   “住口。”未完的话瞬间被打断,不知所措的慕晨坐在后面,看着念晨阴沉的脸有些犹豫。   他当然知道,知道他正在玩火自焚。有丝嫌弃的情绪在心底涌起,洛念晨,你这个小丑还要做到什么时候,她都不再留恋了,你还纠缠什么?   漫长的沉默之后,“你是不是后悔了。”洛念晨装似漫不经心的开口,心里却是起伏不定的上上下下。   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后,慕晨几乎是立刻答道,“不是,不是后悔。”   洛念晨点头,眼角的余光淡淡瞥了她一眼,任凭心里的思绪飞转,也不再开口。   性能良好的车子穿过一条条繁华的街,最后停在城东的一个高档的小区里,提着两个行李箱随他进了电梯,心里有隐隐的不安,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未婚同居。念晨……他到底在做什么?他明不明白他现在在这样做对他有多不利。她就是再迟钝,也明白他们这样让外界的人有了耳闻对他或者他的公司是多么的影响。他竟然丝毫不在意,还是恨她恨过了头。   “如果你真的后悔,还可以走。”洛念晨沉着脸看还站在电梯里的倪慕晨。   回神后的她讪讪的提着行李出来,眼神中竟是落寞,洛念晨身体一僵,瞬刻又恢复自然,她跟以前不一样了,如果放在以前她肯定歪理一大堆的跟他争辩。想着心里竟不经意的阵阵抽痛。浅浅的,一丝一缕的。   打开门,慕晨也跟进去,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她终于了解,她为什么总觉得念晨给她的感觉跟以前不同,她也终于了解念晨的变化。只有满是绝望或者没有丝毫温度的心,才会把房间装潢成这样吧。   眼眶渐渐湿润,眼前的视线也渐渐变的模糊,看着这一清冷的房间,她有那么一瞬间竟想要去改变。不想看到他这样,也许是不忍。   当初,明明是他先说那样的话的,可为什么到头来她的感觉竟是她负了他?……   “你住这间吧。”洛念晨看也不看她便安排道。   慕晨点头,开门进去的一瞬间惊住,本以为这栋房子应该是清一色的黑白灰。只是,看着面前紫色的窗帘,米色的床单,虽然很简单,但比起外面,这里却是出乎意料的温馨。或许……想着心微微的泛酸。也许,她并不是第一个住进这间房的人,也许,她看到的都是假象,也许……面前的视线再度模糊,眼泪掉下来后逐渐清晰,接着又陷入了模糊。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竟这么在意。   书房里,洛念晨拿起钢笔却迟迟没有写一个字,他等了那么久,终于有一天他们共处一个屋檐下。   叩叩叩~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把洛念晨从岁月中的点点滴滴解脱出来。   “进来。”   小心翼翼推开门,“念晨……”顿了顿还是毅然决然的开口,“念晨,我想搬出去。”   洛念晨的脸几乎是一瞬间变黑,眼神也带有几分戾气,“你说什么?”出口的话也是咬牙切齿。   “我想搬出去,我这样住进来,对你的声誉……不好,我、不能拖累你。”慕晨低着头有些心虚道。   洛念晨缓缓走进,眼眸出流露出一抹受伤,可惜她没看到,“也是,你一个有夫之妇。”一字一句,悲天怜悯。   慕晨闭了闭眼,没回答,半响,冰冷决绝的话语再次出口:“倪慕晨,你说我怎么就这么低下,让你一而再的践踏。”   慕晨有些心虚,没回答便拉着行李离开,她要怎么跟他说,难道说她没有办法住在别人的女人住过的地方?所以……一切的一切只有她离开。   又回到之前住的地方,意外的里面有人。   “房东……”   “咦……倪小姐,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已经退租了吗?”   慕晨有些羞愧,适才着急走,连房租都没给别人,门还弄坏了。   看着倪慕晨手上的行李箱,她还没开口,房门便先出声,“不好意思啊,这房子不能再租给你了,我乡下的老母要过来,这房子不准备再租啦。”   “嗯,没关系,我把这个月的房租给你。”说着便要掏钱。   房东疑惑了,这年头还有这样的好事,房租都可以一个月给两次的?想着便已将疑惑问出了口,“房租不是已经给过了?”   慕晨停下掏钱的手,“给过了?我没给啊。”   “哦,是一个年轻人给的,长得可俊呢,说不准是暗恋你的人呢。呵呵”说着竟憨厚的笑了笑。   慕晨也配合的笑了笑,瞬间想到了念晨,看着眼前的中年妇人摇了摇头。替人还钱不一定是暗恋的人,也有可能是债主。   去中介那登记了后,便拖着两个行李箱漫无目力地走。   慕晨觉得诡异。她才在中介那登记租房,没走出去多远,居然就接到了房东电话?   “请问是倪小姐吗?”   慕晨点头,“是的,你是?”   “哦哦,倪小姐你好,我姓陈,你叫我小陈好了,你是不是要租房子?我正好有个房子要出租,条件很符合你的要求。”对方机械快速的发问。   慕晨一时间有些不能反映,带着些狐疑开口,“呃,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网上看见的。”   “可是我没在网上发布信息啊?”慕晨更加疑惑了。   “你有。”静默了片刻,对方斩钉截铁地说。   “……是吗?”慕晨被对方‘你绝对有’的语气搞得不确定了,难道是中介这么快就把自己的信息登在网上了?   “可是这种不都是中介亲自来联系么?”   “哦……哈哈哈,其实我是在中介那偷看你的号码打给你的,你懂的。”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似的,飞快地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看看房子?”   慕晨犹疑地开口:“现在就有。”   “那太好了,我现在也有空啊,要不我开车接你去看房?”   ……这是骗子吧!慕晨警惕心一上来,二话不说,果断地挂了电话。   没过一会,电话又打了过来。慕晨纳闷了,现在这年头骗子怎么也这么锲而不舍的。   “倪小姐,你那边信号不好吗?”   “呃……是啊。”慕晨羞愧了,她这边信号不好的似乎也太不是时候了。   于是按耐不住对方一而再的保证,看房去了。   房子的条件出乎意料的好,一室一厅,卫浴,阳台应有尽有,田园居的风格,布置优雅温馨,而且离公司很近,慕晨很满意。   “这个房子多少钱一个月呢?”这个可是大问题,如今她一个人不像以前,各方面都需要用钱。   自称小张的房东想了想。四千……还是两千?……一咬牙,算了“这房子不贵二千。”   慕晨的警惕心又起来了,实话说,这个价格在这里太低了,闹市里的房租最起码也要五六千吧。慕晨疑心是骗子,别是伪造了钥匙骗一笔钱什么的,到时候她可能要坐牢的。   “那我能看看房产证吗?   小张为难了,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开口“其实这个房子不是我的,是我亲戚朋友的,之前一直没租过,前两天打电话给我说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租出去拿点钱,房产证我还真没有,要是你还信不过--”   小张一脸悲壮,“这样吧!要不你先住,住完了再给钱!”   慕晨目瞪口呆。这房子是闹鬼吗???   看了看他一脸真诚的摸样,慕晨最后还是跟他签订了合同,预付了两个月的房租,人家都那样了,再信不过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再说,如果找不到不住酒店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第十章   就这样安定下来,傍晚的时候接到一通电话。   “小晨啊,明天继续来上班,你被提前录取了,也升职了 ,明天直接去总裁办公室报道。”于是在她没来得及说‘不’的情况下,行政经理‘啪’的挂掉电话。   莫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要不然他带出的人怎么都有几分他做事的风格呢?   天渐渐暗下去,暗夜中的天空中有几分灼人的光亮。突然想起以前就有一次,学校在北区有一个花园,那是名符其实的花园,不大的一片地方,却有各个季节的花,永远都是玫瑰谢了栀子开。   那里树多人少很适合谈恋爱,每晚都有很多情侣牵着手来来回回的逛,她因为好奇,曾经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去过,果然是很安静,时不时的还会碰到几对大胆的情侣在一角吻的浑然忘我。念晨自是不愿意去的,唯一的一次还是她死皮赖脸缠来的,那晚的天空跟今夜的很像,那时他们并肩坐在竹藤环绕的椅子上,两人呆呆的一起望着天空,那时她还想,别人来都是你侬我侬,怎么到了他们就变成看星星了?慕晨微微笑着,耳边似乎又响起那年的话。   “念晨,你有没有看到那边的那个牛郎织女星。”   “看到了。”他的声音一向清冷,但在这安静的月光下一向清冷的声音竟温柔的有几分醉人。   “哎……好想我们也跟他们一样,这样说一定将来也能传为佳话呢。”   “我不想。”回答的语气坚决且没有半丝犹豫。   后来还为了这件事跟他闹了别扭,只是现在……念晨,你还在纠缠什么?我们之间早已在多年之前就尘埃落定。   同是A市的另一边,洛念晨躺在露天的阳台上,身边多了几个空酒瓶,望着天空中的几抹灼亮,似乎也想到了以前,那时慕晨还在大洋一方,又是情人节前夕,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天空上的牛郎织女星,回忆又一一落幕在眼前,昔日的对话又一一清晰的响彻在耳边。   “念晨,你有没有看到那边的那个牛郎织女星。”   “看到了。”   “哎……好想我们也跟他们一样,这样说不定将来也能传为佳话呢。”   “我不想。”那时他这样回答。   后来她为了这件事跟他闹了别扭,多少年后,他独自回想,他怎么可能拿一生圆满去换一段佳话。牛郎织女再传奇,最终还不是天各一方。   这么多年,她看到的都是别人,她又怎么能确定她自己正在错过的不是另一段佳话呢?   今晚的月光极好,洛念晨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天空,灵魂却不知流落到什么地方。   第二日必定要遭受全公司人探究的目光。   “小晨,你不是不做了吗?”没等慕晨回答,素素又接着说,“我给你说哦,昨天你没来,BOSS的脸好难看呢。”   慕晨看了看素素没回答,于是那天早上,她在众人疑惑探究的的目光下,上了楼。   这是她第三次到这个办公室来,在靠窗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桌子。以后生活的中心一半都要在这里,这个充满念晨气息的地方。看着桌子上堆成山的文件就知道他在这些年有多努力,那也许是他生命中最苦的几年,只是在这最困难的时间,她不在。   “倪小姐,如果我没有看错时间,现在已经上班了。”洛念晨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看着她的神情,心中的感受固然也只有他自己清楚。复杂的情绪和落寞同时浮现。   “……对不起…”说着也回神,脸上也涌现了一丝尴尬的红。   那天,公司沸腾了。听说,一楼大厅里的前台接待平步青云,一跃竟成了大老板的贴身秘书,听说,一楼大厅里的前台接待……慕晨自嘲,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小秘书,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占着一席之地,仅是一张桌一把椅一部电脑加无数资料和纸张。   “倪小姐似乎很不屑做我的秘书……”清冷的声音响起。   她讶异抬首,望向他密无情绪的眼瞳。任心中思绪翻转,半响才定定开口,“卑职不敢。”   洛念晨看着她,眸光从那个座位上一掠而过,迎着落地玻璃窗的光亮,眸子终是凝成幽幻之色,似无情绝然硬如铁石,又似萦绕千丝万绪柔软如水,如此繁变到了极点。终究复杂得无人能懂。   决绝的转身,背影泄露了一丝落寞,慕晨低头,终是不敢相对。   两人相背而对,原来就算时间足够长,也不可能全部抹去创伤。   果然,第二天报纸上的头条新闻铺天盖地的全是他们的信息,念晨……该不会是故意的……随手翻开,有的大多是对她身份的猜测,慕晨惶恐,原来今日的她竟比他还出名。看了一眼报纸上大大的宣传照片,原来她竟如此落寞不堪了。   而念晨呢……翻过一页,他还是他,冷若冰霜,仿佛遗世独立。   洛念晨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自己办公室里的人,眉头微微蹙起,下颚有丝紧绷,本不愿造成她的困扰。如果只有如此,她才愿意安安静静的呆在他的保护下,那么就这样吧。这么多年过去,他认输了。   多年前她给他下的一个圈套,虽然不大,但已足够让他一世永不超生了……   脚步声淡淡传来,慕晨回神,微微抬头看他,静了半响开口,“总裁,天成公司的电话会议安排在九点。”   洛念晨看着她,没回答,眼神也不曾离开,“你是真不懂?”   慕晨一震,当下乱了心智,时隔多年,她还如当初一样,他的一言一行,彻底的影响她。心绪流离间,恍惚不安的心智便一一入了他的眼。   他已不能等待,天长地久的寂寞,他似乎已经度过了半辈子那么久。   “总裁,已经上班了。”她就是那么可恶,在他终于关起所有的骄傲和自尊时,她再给予重重一击。   慕晨抬头看他,神情是从没有的坚持,虽然依旧心虚。   突然想放声大笑,只是那弯得灿烂的笑容与寒光眸子毫不相衬,半响才一字一句道,“倪慕晨,你当真心狠。”寒怒从心口倏地往上蔓延,抿紧了唇的他将眸光转开,两人一动不动,阔大空间内死寂无声。   她闭眼,是啊,她多狠心。只是,再纠缠下去,他的名声将被别人踩在脚下,她始终不希望他被别人评头论足。   看了看她的反应,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她定定站在原地,看着自动关闭的大门将他僵直的背影合上,把两人隔成了别离。   别离……竟又是别离,她和念晨,始终是逃不过‘离’字。   耳畔又想起了当初的那句话,“念晨,我要送给你一句话,白首不相离。不过不是我自己不相离哦,你也要不相离,这样才公平。”   屋内,伴随着无止尽的酸涩,所有年少时说过的话许下的诺,在十年沧海桑田后的这一刻,如潮水一波一波袭上她欲哭无泪的心间。   屋外,惆怅旧欢如梦,觉来无处追寻。所有记忆里那处旧欢如梦的缺口一碰就痛,刺骨锥心。   我念故我在。也许,只有生死才能忘记。   中午下班,收拾干净一早上流离失所的思绪,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所大楼,有多压抑,此刻,感受着被频频瞩目的自己,她竟有一丝心冷。   “小晨……”   思绪被惊喜的叫声打断,慕晨回神,望着一脸轻松小跑过来的素素轻笑。   “小晨,你好棒,竟然涨价了。”素素一上来就自发自的说。   慕晨嘴角微微抽搐,……涨价?最近猪肉多少一斤啊……   素素疑虑的看她,”怎么,升官了不高兴?”   慕晨也看着她笑,顿时也一阵轻松,她脑子不好使,在这样的大公司生存对于她说一种困难,看着素素竟莫名的一阵轻松自在。   “要不要给你做啊。”   路过的其他女性同胞却免不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慕晨的话却是说的真心实意。她突然怀疑,这样的她,是不是可以叫做近情情怯。   “嘻嘻,那就不用了,你请我吃饭吧!我们总裁……那么可怕的男人。”   慕晨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以前好像也是这样,在学生时代,念晨很出名,慕名而来的当然大把的是,但脸上那个千年不化的寒冰却令人望而止步。直到后来,他们在一起后,还有很多男同学跑来过,向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她问,你是怎么搞定洛念晨的?   现在想想,念晨,其实……挺好追的呀……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不想请啊…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在想总裁吧!哎……我们公司的人胡言乱语你不要乱想啊,神的感情怎么会容许我们凡人觊觎呢……”素素在一旁自得其乐的循循善诱道。   慕晨轻笑,也跟着她符合,“是啊,神的感情即使给,也不是我们凡人能消化的了的。”   素素重重点头,“对对,强硬的吃没准还会消化不良。”   慕晨听着觉得好笑。。   “小晨,我们什么时候去相亲啊,你不知道,才过了两天,我眼角的细纹竟然多了一条。”说着竟还带着恐吓。   慕晨无语,望着她平滑的眼周附和道,“嗯,确实挺严重的……”倏地又想起,“你不是已经到了要拍婚纱照的地步了吗?怎么还需要相亲?”   素素沉默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道,“那人搞错对象了...”   渐远的对话还留在夏季的闷热中,也许谁都没有发现,在这个公司的大楼上,一处大开的落地窗前,一个英挺的男子带些萧索的站在那,望着已然远去的背影,视线渐渐模糊,心中竟又独自尝味了那些年她初走时的绝望。   “倪慕晨,你当真就这么的心狠?你当真一点都不留恋……”   曾一切的一切都那样值得他相信,只是往年已过,他在尘世里耿耿于怀,,然而这世上消逝得最快的永是最美的时光,一去不返后只余午夜梦回,醒来时让人肝肠寸断。 第十一章   就这样做下去,念晨始终是心慈的吧!虽然依旧冷漠。   偌大的都市里,一个人的生活她早已习惯,只是……面对他时,还是若有似无的忐忑。   端着泡好的咖啡走近紧闭的会议室,扶上门柄上的手有些犹豫,遐想间,会议室的门突地被打开,慕晨有些惊,手上的咖啡险些倒出来,好在洛念晨的手即使接住。   “一杯咖啡都端不稳?”语气有些不善,墨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慕晨低头,有些愧疚,她又让他在外人面前丢脸了。“对不起……”喃喃开口。没有看到他略带深意的眼。   把两杯咖啡放在桌上,临走时不忘带上大门。   方雯疑惑的看了看已合上的门,忍不住开口,“洛总一向是谨慎,怎么招来的秘书如此粗心大意。”   洛念晨端着咖啡的手顿了顿,眼眸中多了抹不耐,“方总监今日拜访有何事?”似乎不愿回答,三言两语的岔开。   方雯也不是不知趣的人,看他的反应纵使疑惑,也不再逼问,直奔主题道,“是关于于贵公司继续合作的事。”   洛念晨扬眉,“回去替我转告严总,我心意已决。”   方雯顿了顿,不知如何说下去,看着他坚定的神色,心下一叹,便也不再争取。   “那好吧!既然这样,我会转达洛总的话。”   洛念晨垂眼,“怠慢了。”   方雯微微一笑,“哪里,是我唐突了。”略略深意的瞅了他一眼,便转身。   洛念晨看着缓缓合上的大门,喝掉手中已经冷掉的最后一口咖啡也起身出去。   办公室里,慕晨正在跟素素发QQ,洛念晨推门进去,他站着的那个角度刚好可以看清她的一言一行。   在看到聊天记录上大大的相亲两字时,洛念晨直觉的怒发冲冠,她竟然要去相亲。眼中本来缓和的神色一时间也变得阴厉迫人。   莫名而至的切肤之疼,内心深处涌出一丝微慌微痛,混杂在一起使得他心烦神乱。心底那根最敏感的神经末梢纠结而成,那十年来永不能被触及的绝痛心弦,在那一刹,忽然就断了。   她也回头,,那么淡地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漾着水,那样的清晰柔软,仿佛一碰即化,洛念晨微微眯着眼睛,看她与他之间两米之外的距离仿佛是无法跨越的阴阳两世。   原本平淡如水的心境瞬时凝固,透过空气与她对视,眼中情绪高深莫测。   许久,洛念晨无比隐忍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办公室响起,“你要去相亲?…”   倪慕晨显得有些无措,低头不是,抬头也不是,眼神也逐渐涣散,表情迟疑的反而让人肯定。   “你不是已经结婚?”洛念晨步步紧逼的追问,眼神的阴冷使之她不敢直视。   “我……我离婚了。”慕晨闭着眼说出已然的事实。   洛念晨顿住,望着她闭着的双眼,目光中几乎要多出一丝怜悯来,“我说呢?怎么会舍得回来?原来是想回国开启你的第二春。”任不得纾解的痛楚无休止地灼烧肺腑,耐不住这种痛入肝肠的不堪,只得口不择言的刺激她。   慕晨闭眼,本就惨白的面容浮起一层枯败之色,睁开眼,看那张永世不能相忘的脸,当下只觉得累积的悲郁绝望让她胸口闷痛难当。面对他决绝的神色,她逐渐平静的开口,“没错。”   洛念晨脸色刷白,极其复杂的眸光锁住她,象在无言地述说着那百溯千洄的心事。   “倪慕晨……你怎能如此对我?……”   他缓缓走近,紧紧捏着她的下巴,锋利质问如万箭同时袭入她的胸口。   慕晨痛苦的闭眼,那痛苦不堪的记忆和经历,她怎敢在余惧未去中再次坦然对他的相思,她怎敢……   她的沉默使他恼怒,洛念晨,你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的输给她?怎么可以……   倏地将无言以对的她扯进怀里,脚步回旋间将她压紧在门板上,唇覆了下来,索求热烈而激切,还带有隐隐约约的一丝忿恼。   募得睁开眼,隐藏的情愫变得鲜明无比,剩余一丁点清醒的意识告诉逐渐沦陷的大脑她不能这样,她不能再害他。“念晨……”   身上的重量明显一颤,静默了半响,从压制她的身上起来,失神的眼涣散得没有焦距。   慕晨一震,有些忧心的开口轻唤,“念晨……”   洛念晨沉痛了闭了闭眼,盯着她微肿的唇,心中千百个不忍却也决绝的开口,“倪慕晨,你没有人性。”   一字一句,重重敲击在她的心上,慕晨欲哭无泪,既然已经没有人性那就没有人性下去吧。反正她在他心里,已经如此,再差,也差不到哪去吧!   洛念晨看着她,手缓缓落上一旁的搁柜上,两人各自摆弄伤口间,无数纸张在空中飞舞,两人隔着飘悠悠的纸张含怨而视。   飘飘零零,最后一张飘落在慕晨手上,微微低头,清晰凌厉的字体映入她的眼帘,视线被瞬间模糊。   “白首不相离……”她似乎是机械般的开口。   洛念晨苦笑,眼底是一片痛楚的坦然。“亏你还记得………真是难得……”   接下来是漫长的沉默。   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手中的纸张上,黑钢笔的字体被晕染出了一圈。恍惚间,又跟那年的话重逢。   许久,洛念晨开口,“倪慕晨,你自己说的话,你怎能不给它做主。”   眼泪下滑的趋势越来越快,洛念晨多少有些不忍。优雅的手指□她的发丝间轻抚。慕晨一震,手指都微微颤抖。“念晨……”   洛念晨看着她,定定的开口,“你知不知道你好失败。”□她发间的手将她的头抬了起来,他低下头,离她的脸只有几寸距离的眼眸里闪着隐忍的痛楚,带着一丝挣扎过后的疲倦,以及一点她无法明白的悲天悯怜。   “我以为你忘了,忘了你曾经说的话。”说着又吻上已经微肿的唇,那样的轻,那样的细致,似是诱哄她忘记刚才的粗暴。慕晨被他眸子里的复杂震撼,她不知这样不反抗对不对,但是此刻她真的不想反抗。   闭了闭眼,又是一滴清泪随着柔软的面颊滑落,洛念晨一震,眼帘中滑过一抹受伤,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轻轻离开,手指轻轻扶上还含着泪的眼,“我不想让别人以为是我欺负了你。”淡淡说完,只擒住她目光飘来乍然一眼,他已转身拉门出去。   慕晨静静看着已然合上的大门,意识也渐渐回笼,一些纠结,一些不堪,还有一些不安全。   良久,轻轻的声音回荡在这偌大的空间,“念晨,这是最后一次了。”她不能顺从心意。   一时间,她有些不认识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此刻她内心这般平静,如晴日无风的海洋,又似世间一切全然寂灭。   洛念晨站在门外,看着幽闭的门,不知为何,心里竟充满了物是人非的感觉。那个倪慕晨……她总有办法将他搞的颠三倒四。   十年前是这样,现在依然如此,只是心里还是止不住涌现一种‘今不如昔’的错觉。   摸出手机,欧阳的电话打来,看着上面的电话号码,心里竟有种回不去当初的感觉。有些事,无能为力,便只能自我消蚀,有些念,无处可付,说之便不如不说……   “你好,我叫倪慕晨。”从那时开始,他似乎就该明白,明白未来的路不平坦。   那段时期……任何时候回想起来都后怕,都心有余悸。   踏出公司大门,深吸了口冷冽而清新的空气,苦苦忍住不回首不回眸,那时的一言一语他都刻在心上,再次默念,仍旧止不住心底澎湃的悲伤和绝望。   曾多少次,他想死都不能。从那时他便明白,温暖就是毒药。可他还是受不住的染上了,并且此生无戒。 第十二章   茶道里,欧阳喝着茶,眼尾的余光扫着一旁的洛念晨。镜框下的眼睛微微眯起,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前些日子遇上我们大学时期的教授,他还在旁敲侧击的问起你,看他的意思,似乎是准备把他的孙女介绍给你。”欧阳一边说一边偷看他的反应。   终年平静的脸上依旧没有泛起一丝微澜,只是淡淡问,“哪个教授?”   “孙教授。”   洛念晨一顿,略略点头。   心念顺转,欧阳漫不经心的开口,“您贵人多往事,怎么我们的倪小学妹就这么难忘呢?”   洛念晨一僵,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她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说着低头喝茶,所有的情绪藏在一片暗影下。   欧阳浅笑,“如果真的没有关系,那你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语气幽幽却也致命。   洛念晨调茶的手指顿住,眼底的颜色也黯淡下去,浅浅开口似乎漫不经心,“你想我怎么回答,她已结婚。”   欧阳震住,神情里满是不可置信,“她结婚了……”   念晨点头,“是,不过……好像离婚了。”   欧阳缓了缓这个算是惊人的新闻,看了眼洛念晨开口,“还好离婚了,你还有机会。”   洛念晨的神色倏地阴沉,完全没有平时平静镇定的样子,“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要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欧阳轻笑,看着此时的洛念晨不禁乱想,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是她,还是她能够让他完全,彻底的失去了自我。   漫长的沉默,茶水换了又换后欧阳首度开口,“但愿你是真的不会要……”说完带着些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他。   洛念晨的茶杯停住,眼眸幻灭循环。   公司里,慕晨毫无状态的浏览着一封又一封邮件,今天一天他都没来公司,这太不像他。素素不是说他是现代最努力的都市精英嘛!   微微起身,走到落地窗旁,望着窗下来回移动的车子人流,心里禁不住一阵泛酸,很多时候,她不在,念晨应该就像现在这样,站在寂寥的天幕之下,望着下面的人山人海,心里滋生的却是满是物是人非的凄凉。   想着这些年,他们之间的情绪从紧张到激动,从激动到难堪,然后是怅然、失落、绝望、只是,最终没有归于无所谓的漠然。   很多事情她至今无法明白,纠葛在心底一载又一载,本以为有些东西想不通解不开干脆就让它藏在心底,时间久了,疙瘩自会淡掉。只是,这么多年了,那些前尘往事还徘徊在心底久久不散。在法国她是孤身一人的寂寥,无人分享,无人陪伴,有的只是噬骨的思念,以及不知那个身在何方的惶恐。   手指忍不住抚上明亮的玻璃,在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时已将心里的叹息吐出了口,“念晨,逝水流年,今生缘太浅。”   不知何时回来的洛念晨站在门口听着她那句‘今生缘太浅’,眼波里痛楚横生,手臂也极度隐忍的握在门柄上,在她还没有发现之前,又轻轻合上了门离开。   站在天幕之下,回想岁月中的片段,在异国多年,她曾几千几百次梦到甚至幻想能够像今天一样,站在他的地方感受他的一切,或者是一个转身,发现念晨就在身边。   在漫长年月里唯有这种虚无寄托,才能慰籍已走到绝处的相思。   当被身边川流的人潮惊回才骤觉,原来,已经换过时空多少年。   那么多年,每一次从梦中醒来,看到的无一例外全是能够吞噬人的黑暗。现在这里,所有的一景一物都跟他有关,看似是近了,只是,心的距离还相隔千山万水。   “念晨……”   一滴泪滴下,漾开来、又被她匆匆抹去。   遐想时,电脑上又响起了QQ的声音,转头收了收离散的神,回到座位上,不经意撇了一眼紧闭的大门,似乎自己也言不清心里不断涌起的那股失落是怎么回事。   洛念晨坐在车里,脑子里的思绪盘旋不走,难道真的是缘太浅?想着,心里又逐渐涌起恨意,或许还夹杂着一丝耻辱,凭什么他在原地驻足等待,她却可以逍遥世外。   “小晨,今天陪我去相亲吧!你上次答应过的。”一下班素素就站在电梯口迎接慕晨。   “好。”慕晨无可奈何。一旁人看着站在大厅里的两人议论纷纷,慕晨早已免疫,自从她上了楼后,这种事情几乎天天发生。   计程车上。   “今天相亲的对象是什么?”慕晨问。   “嘿嘿嘿。”素素贼笑。“工程师,青年才俊哦~~~”   慕晨也笑,记得上次她说是一个外科医生,这个素素,相亲对象倒是一次比一次优秀呢。   嘻哈过后,素素正经的问道。“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相亲啊。”   神色倏地黯淡下去,什么时候呢?她也不知道。思想似乎都远离了,回到最美的那年。   看她不回答,素素也不再追问,突然又似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拍了一下慕晨的腿。   “你干什么?”慕晨受痛反问。   “我想不通,你怎么会突然去楼上呢……”   慕晨默,她都去顶楼一个星期了她才想到要问。   “莫非……你跟老板真有什么私情?”   素素猜疑的目光看得她不安,又不禁想起了几次三番发生在办公室的亲昵。这……算私情吗?此刻眼底的黯淡怕是有点心的人都看的出来吧。   瞄着她的疑虑,素素警铃大震,“莫非真的是?”   慕晨也回神,苦笑道,“怎么可能呢。你也说过,那是神,怎能容我们凡人染指呢?”   素素歪头想了半天,“也对哦。”   彼此又沉默了一会,计程车也停下。   慕晨下车,望着面前富丽堂皇的饭店,扯了扯一旁素素的衣袖,“你确定是这家没错吗?这看起来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吧。”   素素也茫然了,“我也不知道啊,一个工程师怎么会约我到皇宫大酒店呢,这太奢侈了吧。”   “你确定他说的是‘皇宫’”慕晨半信半疑,“而且,这家酒店做的好像是法国菜来着,莫非……你相亲的那位不是中国人?”   素素再度凌乱了,“是啊,我还有照片来着,你看,长的很像裴勇俊呢。”   慕晨接过来一看,是挺像裴勇俊的。   (那本来就是裴勇俊的照片……)   “那进去还是不进去?”慕晨弱弱的问。   素素深吸了口气,抬高了下巴,“进去。”   好吧!她承认,跟着素素进去之后就后悔了,素素要相亲穿的还正常点。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倒映出她的样子。粉红色的宽松卫衣,洗的有些发白的牛仔裤,带些灰尘的帆布鞋。   好吧!其实看起来挺学生气的,最起码没人看的出她已经奔三的人了。   素素挫败了,“小晨,我们约的明明是六点,现在都六点半了,他人在哪?”   慕晨默…“是你在相亲好不好?”   不久,素素的手又伸了过来,“我们会不会真的走错地方了,我怎么看到我们的大…大…BOSS在哪啊。”   迷乱的慕晨在零点一秒内清醒过来,顺着她的姿势看过去,果然看到念晨在那,对面坐着一位天姿绝色,心忽的一沉,手指紧紧握起。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已经走了过来。 第十三章   “你怎么在这?”   “我……我来……”张了半天终是无法开口,看着面前的人,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袭来。   “我们是来相亲的。”素素狗腿的接话。   慕晨泪……这下是越抹越黑了。   素素笑。   念晨怒……   “你是真的来相亲……”   慕晨看着他无法动弹,一时间甚至怀疑,只要她说错一句话,他的手是不是会毫不留情的伺候上她的脖子。但她来相亲却是事实,她能怎么回答。“是的……”   洛念晨看她的眼神凌厉迫人,神情中有说不清的绝望。   “倪、慕、晨、这是你自找的。”   一字一句不容反对的拉走慕晨,一片黄昏的火红中,性能良好的车子在酒店门口绝尘而去。   车速快的吓人,慕晨似乎感受到她随时有可能因为一个转弯而被甩出去。   车子停下,洛念晨毫不怜香惜玉的直接把她从车子里拽出来,一路被他拉着上电梯,然后开门,之后进屋。   在她后脚踏进室内的第一秒,门倏地被关上。不知怎么一转,她被他压制在门板上不能动弹。   外面的天空虽然还亮,但在无光的室内还是有些阴暗。   黑暗中她看到他晶亮的眼闪着暴怒的征兆,怔怔地望进那寒怒的黑眸,似愤怒,似懊恼,似焦灼,似狼狈,似狂躁和恐惧……说不清都有哪些,繁纷复杂得让她无法辨认。只是,怎会如此?他一向冷静。   似乎是不容许她再直视他的不堪,唇倏地欺上她的,毫无防备的唇舌被撬开,在她的口中攻城略地的来回扫荡。   倏尔又极度痛苦悲怆的低喃,“为什么离开?为什么会有别人?他在她耳际的喘息带着狂乱,“为什么去相亲?为什么我不行?” 她恐惧得无法作声,心头大恸,怔怔之余不禁又倍感凄酸。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肩颈。他再度封住她的唇吞噬她混乱无边的思绪,狂热动作没一秒消歇。   两唇相磨间发出暧昧的声音,在这样似明又暗的室内显得异常疑惑诱人。‘撕……’唇似乎又被他咬破,唇贴着她的不再蠕动,似乎在品尝她的鲜血是否甜美。良久,又欺上她的脖子。   “念晨……痛……”软绵绵的声音听起来倒不像是控诉。   附在她颈间的头颅静了静,又猛地抬起,额头抵着她的,对她对视,唇边还带有一丝鲜血,在这样煽情的夜里显得格外妖治惑人。   空洞的心似乎被什么凝重的东西填补,一种陌生而复杂的痛楚在胸臆间横冲直撞。落在她脸上的眸光透出一缕幽伤,剧烈的情绪在如刀割般的等待中慢慢平静,他一直不愿被人看到的,也是一直苦苦隐藏的情绪在刹那间被曝光开来,本来以为伤口早已结痂,如今再看,一如当初的鲜血淋淋。   良久,深入肺腑的纠葛声才开口,“倪慕晨,你也知道痛?你真的知道什么叫痛?”   痛是每每午夜梦回,睁开眼却还是一片虚无,痛是每一次成功之后,又是难以排解的寂寞。你真的知道?   “念晨……”慕晨哑言。   “倪慕晨,千疮百孔的人明明是我。你有什么资格叫痛?”三言两语,不蚀骨穿心,却也痛彻心扉。   倏地被拦腰抱起,极度轻柔的放到卧室的床上,慕晨有些不安。今晚的念晨太不一样,遐想间,他的衬衫已经离身,精瘦的上身即使在暗夜中也让她不敢直视。   重力袭上,唇又被堵住,极度轻柔,极度哄骗,仿佛在安抚刚才的粗暴,一遍遍洗礼刚才的侵略地。   卫衣不知怎么的被他褪下,白皙的肩膀在没开空调的屋里泛起了一层密密的疙瘩,唇有游移到颈间,然后肩上,一遍遍□当初被他咬伤的地方。   “念晨……”慕晨有些迷糊的开口,似是无助,似是恐惧,又似焦虑不安。   明显的感受到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缓缓抬头,居高临下的看她,眼中也充满了隐忍。   “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一字一句,像誓言般,值得她相信。   慕晨已经充血的唇角微微勾起,原来不管他怎么变,他还是他,不管他起初有多么狂烈,到后来他也会平静的激不起一丝微澜。   只是,她不知,如今这样,他是要有多好的自制能力才能这般去征求她的意见?   慕晨也直视他,她不想再那样下去,不敢靠近又不舍得离开。她孤独一人在黑暗的路途中已经彷徨很多年,等待……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线曙光,她以为那便是天堂,不管是不是她自欺欺人的幻觉,也许当她终于到达时,它早已熄灭或飘走。   她此时此刻已不知算不算是玩火自焚,如果结局真的会是在这逐渐火燎火烧之中化为灰烬,她亦算死得心甘。   无论如何她要一个抉择。   闭了闭眼,两行清泪滑过,“我愿意。”声音极轻。   洛念晨眼底的火光倏起,那潜入灵魂的轻怜昵唤,将他的意识全然震散。   “倪慕晨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声音也是极其压抑。   慕晨垂眸,头微微抬起,颤抖的唇轻柔的贴上他心脏的地方。   “我一直都知道。”   念晨,我一直都知道我在选择中走错,然后一而再的错下去。   “倪慕晨,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刻意压制住的□如此容易复燃。   “倪慕晨,这一次之后,你就是死,也要死在我怀里。”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他不知这样的贪心是对是错,不关乎恩怨情仇,而是不问对错地永远把她留在身边。   她流泪,心里却不是酸的。双手似自有意识地爬上他的脊背,黑暗中她轻轻把他抱在怀里。   洛念晨全身一僵,将她的手扳离他的身体,然后握在手中轻吻,似乎是传给她力量般令她心安。撕裂的极痛在她心口紧揪的瞬间袭来,那夜,他似彷徨了十年之久,直到此刻才算真正找到了地方安置自己。   慕晨轻笑,在眼中逼出迷朦的雾气楚楚又戚戚。就连窗外夜色也分不清爱恨,无数情绪疯狂交织。入夜极凉,室内却是一片火热。   迷迷糊糊醒来,身后的气息也跟来,“醒了?”他一贯清冷的声音染上□的沙哑。身子在难以觉察的咿唔中动了动,唇舌又在耳后游移,迷迷糊糊再次醒来已是中午。   神智还没清醒间冰冰凉凉的触感极度轻柔缓慢拭去她的疲倦。眼睛缓缓睁开,他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一身清爽的拿着毛巾擦拭着她的身子。   “还好吗?”很轻的声音,有一瞬间她怀疑听错了,往日的回忆中他甚少这样的温柔。   慕晨没回答,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手上的毛巾,本是雪白的颜色,在沾了她的身子后带些红,一时之间忘记了的尴尬在看清他做什么之后迅速涌来。   见她不回答,又再度开口,“抱你去洗澡好不好?”   怔怔的望着他,没有理解他的话。   在她没反应之前他已先有了行动,冷热适中的水微微浇醒了些她的神智。“念晨……”   “嗯。”洛念晨停住手上的动作看她,眼神已不是淡漠,却也复杂令人难懂。   “是你吗?”他一改沉静面容,嘴角含笑,仿若抹着星辉。   印象中他从来不会如此温柔的对她笑,一时间竟看晃了神。原来,时光真的可以令人改头换面,到而今一切都不同从前。   看她盯着自己发呆,当下心一窒,“你后悔了?”云淡风轻的抬头看她,四目相交的刹那,他的眼底仿佛揉进万千情绪,彷似尽涌深深歉意,乍闪之后又似蕴含无限爱怜。但言语间少有的阴沉还是使得她的脊梁为之一冷,神智逐渐清明。他可是在自责?   许久后,她清了清喉咙:“九死不悔。”干脆且真诚,这算不算一种安慰?   他没有表情,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口中轻咬,沐浴乳的馨香让他有霎那间的沉迷。   一系列的动作之后,慕晨被他抱出来放到床上,两人静静相坐,彼此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慕晨微微转头看他完美的侧脸,忍不住还是将十几年的疑问问出了口,“念晨,那时候你对我说那样的话,是因为厌烦了我的痴缠吗?”   身体一震,心念倏转,一丝厌恶袭上心头。   慕晨……你为什么要刻意破坏这样的气氛。   良久,念晨没回答,她也没有再开口。慕晨闭眼,为什么一定要固执的证实这一点呢?是想让已经死掉的心再死一次吗?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她仍止不住心底澎湃的悲伤和急欲知道真相的渴望。   倏地,身体被念晨抱了过去,清爽好闻的气息侵入她的五脏六腑,突然沦陷他的怀抱好像有点不适应。   “哎……”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语气幽幽的开口,“不是的,过去的事,不要再提起。”   慕晨抬头,却被他压下来的手掌压在她的头,心中已不如刚才那般绝望,却也难免酸涩,“是真的吗?”   念晨闭眼,“真的。”   慕晨的手也弱弱的伸过去,扶上他的后背。   相拥良久,直到慕晨快要熟睡时又听到他好听的声音穿过她的耳际,“前尘往事,定会日渐淡去。”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带些仿似已经沉重的释然,却还掩不去语气中一抹幽怨索然。   慕晨闭着的眼睁开,视线逐渐模糊,心口无边无际的苦涩最终化成微风中的惨淡低语,“念晨……谢谢你。”   洛念晨轻笑,“谢我什么?”   “我本以为这一次是飞蛾扑火,没想到是劫后重生。”闷闷的声音从他的怀抱里传来。   洛念晨没开口,思绪逐渐远去,仿佛还是昨日,她才刚来到这个地方,她们才刚见面,仿佛还是昨日,他在楼下大厅碰上她,仿佛还是昨日,他依稀感受到她想靠近却又胆怯的心理,仿佛还是昨日,他以后她们的幸福远离在天长地久之后。   “我读书不好,只会这样比喻了。”闷闷的声音在他遐想间开口。   洛念晨幽幽一笑,“我明白。”   慕晨也不再问,她也知道他一定明白,从以前就是这样,她说上半句,他就知道他在打什么心思。   那些年巴黎街头的身影像飘忽徘徊着的魂魄,走走停停,不知其所至、不知其所归。她在今日回看往年的时光,影影绰绰地浮起那些年那个眼中藏着郁色嘴角噙着苦笑眉间有抹落寞的女孩子……现在看来宛若残枝上的黄叶,在萧瑟的风里苟延残喘的挣扎。   “念晨,我们这样、算是好了吗?”小心翼翼的开口。在异国多年,今日如昔是个美好的梦,经常一个转头,一个回身,她遇那个梦境中的人相遇,现在清醒后,盛在心头全是惨凄的不堪。现在,她依旧不肯确定,念晨……真的还肯要她?   揽住她腰身的手臂又紧了紧,似是在无声的叹息,“那能怎么办呢?”很无奈的语气却没有丝毫勉强的意味。   “你不会嫌我烦?”   似乎感受到头顶上的人轻笑,她似乎从中听出了一丝苦涩,“没有你烦我,我就开始烦我自己,所以……干脆还是让你烦我。”   他漫不经心的话堵得她鼻酸,眼泪一低低落在圈在她腰上的手腕上,“对不起……”呢喃着开口,却不知时对谁说。 第十四章   洛念晨微微叹气,“谁可以反抗生命随波逐流的离合……”   慕晨心头大恸,顿了顿,还是开口,“可是、我结过婚。”   洛念晨神色一黯,思绪翻搅,倪慕晨,你一定要这个时候提醒我这个不堪的事实吗?只是,这话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缓缓松开她,走出去。   那仍在继续细碎的哽咽声十分压抑无助,一丝丝传入他的耳中。默站片刻,无声下楼。   半小时后,他再度回来,手上多了两个袋子,轻开房门,她还裹着他的睡衣坐在那,依旧是他走前一模一样的姿势。   听到动静,慕晨惊讶的抬头看他,“你怎么还会回来?”   念晨疑惑,转而又清楚她的思绪,眼底多了一丝莞尔,“这是我家,你让我去哪呢。”   慕晨茫然,低着头不说话。   洛念晨心知肚明,眼神换了换,“我不出去,难道你要穿着我的睡衣在大街上游行吗?”说着把袋子里的衣服递给她。   她怔怔的看着,迟迟的才伸手去接,“念晨不介意了吗?”   洛念晨的动作停住,眼神中有她看不到的悲天怜悯,心头无边无际的苦涩终于在她不安的纠葛中释然, “是的,他不介意了,这多年过去,再多的情绪也淡了。”   慕晨怀疑的抬头看他,他的眸光透过窗外的光线定定无言的锁住她,相视交会,格外认真。   伸手把她圈在怀里,慵怠倦容上露出一抹苦笑,即使他介意的要命能怎么办?即使他嫉妒的发狂能怎么办?这么多年,他介意他在她视线中走失,他介意她的配偶栏上曾经填下过别的男人的名字。只是,这一切,怎么办?他怎么抹去已然发生的事实。   这个午后,两人各怀心思的沉默着,现在这样,她心中不是没有一点不安的,昔日害怕重蹈覆辙的隐忧这一刻又清清楚楚的写在心上。   良久后,念晨的声音传来,极度痛苦又隐忍,“倪慕晨,你为什么不放我一条生路。”   她迷茫,心中一阵不安,自然是不懂他的意思,挣扎着要从他的怀抱中起来。   念晨叹息,自然知道她心中那一点不能触及且忐忑的不安。大手压下她的脑袋淡淡开口,“没什么。”   慕晨挣扎着起来看他的表情,最终还是没有发现一丝不对劲。   “肚子饿吗?”洛念晨轻问。   想了想,诚实的点了点头,心思果然被转移。   洛念晨莞尔,“起来换衣服吧。”   肯德基永远是人来人往的,站在一群人中,耳边都是讨论什么饮料好喝,什么汉堡好吃的低喃,慕晨低头,一会又抬头,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念晨……你确定你没走错地方吗?”   洛念晨撇了她一眼没回答,心中却有一种不被领情的不快。   慕晨眼睛转了一圈又开口,“那我们点儿童套餐好吗?”   他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思绪又飞转到多年前的下午,似乎也是这家店,她眼睛亮亮研究着肯德基的单子,最后快乐的拿着儿童套餐送的小礼物。   “好。”   拿了托盘,慕晨首先爬上楼去找座位,似乎她特别爱坐二楼,然后一边喝着可乐,一边絮絮叨叨的讲着楼下看到的事。   把玩着手上的小玩意儿,又想起那个夜晚,黑暗中的办公室显得格外的死气沉沉,他颓败的坐在沙发上,手上还拿着好久好久以前她塞给他的东西。   咬了两口汉堡后,慕晨的电话响起。   “素素,怎么了?”   “啊……那好,我回公司再说。”   洛念晨抬眼,看着神色古怪的慕晨问道,“怎么了?”   慕晨哭笑不得,“就是昨天素素让我陪她去相亲,她一个人在皇宫等了八点,那人竟打电话给她,说她走错地方了,他说的是另一个皇宫。”   洛念晨着眉开口,“我怎么不知道A市还有一家皇宫?”   慕晨抓抓头发不好意思的说,“是一家快餐店。”   洛念晨扬眉,神情有些啼笑喈非。   偷偷看了眼他的表情,“念晨,我只是陪素素去。”   洛念晨的动作一滞随即又恢复正常,“我知道。”这算是解释吗?应该是吧!   叹息,就这样吧!他已十分满足,分开这么多年,本以为彼此音容模糊,可一朝晤面,宛若朝夕相处。   好景不长的慕晨又被素素蹂躏的拉过去陪她相亲。   “素素,你这次又要去相谁啊。”慕晨略显有气无力的回答。   “嘻嘻嘻……”素素阴森森的笑声听得慕晨有些毛骨悚然。   “是公司基金经理,你看照片,长的很像刘德华呢。”   慕晨看了一眼,彻底虚脱了,怎么现在的相亲男都喜欢拿男明星的照片做女生的第一印象呢?   “怎么样?长的不错吧。”素素在一旁乐滋滋。   慕晨挫败,“素素,这样你也相信?你忘记上次那个啦。”   素素显然停顿了一下,瞬间、斗志又熊熊点燃,语气含糊的带过,“上次那个是个意外,我不管,反正这一个就算他是个和尚我也嫁了。”   慕晨默。也不再说话,跟着去了。   看着眼前的会所,“你确定是这里吗?”没办法,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她还是挺懂得学乖的。   素素斩钉截铁,“肯定是。”然后拉着她威风凛凛的走了进去。   慕晨看着面前的人,又看了眼手中的照片,彻底被击败了,为什么现在的都市精英都这么恶趣味。想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幸好念晨很正常。又想了下,况且念晨也不需要照别人的形象当招牌。   她现在才真正了解到什么叫东施效颦。呃……这个词好像不太适合用在男人身上,那欲盖弥彰好了。   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那人已经走上前,“薛小姐真是光彩照人啊。”   慕晨呆。   素素傻。   呃……他是不是认错人了?她不是素素啊。   “薛小姐,想必鄙人您已经认识了。”说着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慕晨手中的照片。“呵呵,原来薛小姐把我调查的这么清楚啊。”   慕晨反应不过来,于是那个所谓的刘德华在她们两人一起犯傻的状态下开始滔滔不绝他的要求。   “是这样的,薛小姐的条件对你现在的年龄也可以啦,还勉强,真的,还过得去。”   见她们两人没回答,他再度开口。   “薛小姐,我有一个提议,不知道你看行不行,是这样的,如果我们两人能够结婚,我希望你能为了我们两人的幸福做出一些牺牲,当然我也是有牺牲的。我希望你能去做一些身体上的手术,你懂得。当然你放心,手术的费用我是不会让你一人出的,我们AA制。如果这个条件你能答应我会考虑和你结婚”   素素气。   慕晨怒。   那人继续。   “对了,还有,你也知道像我这样的人,肯定经常要和一些大老板应酬,肯定会上上天堂,下下地狱的,这个我希望做妻子的能理解,我不喜欢那种回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呵呵,我相信薛小姐肯定不是这样思想迂腐的吧,毕竟现代的社会谁还会像旧思想那样墨守成规呢。”   素素脸黑。   慕晨脸绿。   那人春光满面。   “对了,还有最后一个条件,我们婚后的任何开支都要AA制,我希望女性能独立,不要什么都靠男人。薛小姐,如果这些都没问题的话,那你看我们是不是挑个日子去办下登记。”   看着他漂白过度的牙齿,慕晨当下心里一阵恶心,两人不约而同的端起桌上的一杯红茶绿茶伺候上那个刘德华。   走出那个灯红酒绿的会所,慕晨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素素,忍不住开口,“这样的男人你要嫁吗?”   素素看了她一眼,斩钉截铁道,“我决定,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相亲了。”   慕晨哭笑不得,“我对你的决定已经失去信心了。”   素素垂头,“我怎么就这么失败,相个亲对方还能把对象搞错。”   慕晨也叹气,“因为我拿着他的照片啊。”随后又道,“倒霉的是我吧!”   素素笑,一时间的不快倒是散去了不少。 第十五章   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素素已经忘记这个插曲,慕晨倒是萎靡不振的上了楼。   洛念晨抬头,看她进来,朝她招手,待她走进又抱着她走向沙发,突然被他抱着,她刚有些不知所措,那边不满的低喃便传了过来,“一天跑哪去了,人影也不见你。”   慕晨低头,头靠在身后人的肩膀,顿时安心不少,“你不是要跟客户吃饭吗?然后我就陪素素相亲去了。”   他低笑,“结果怎么样?”   刚想开口,又似想到的什么的立刻顿住,绝对不能说,否则会被他取笑一辈子的。   看她古怪的神情,他更好奇了。   拗不过他,慕晨半开玩笑的问:“念晨,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我?”   身后人的身体一僵,刚才轻松的气氛逐渐散去。   慕晨又重复。   他不答,只是笑痕淡去,微微仰首,望向漆黑无星的天空深处。   有些瞬间,他也很想知道,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让他和她回到最初,她还会不会选择离他而去。   慕晨等不到答案,低着头,不知如何打破这样的氛围。   从无边的黑暗中解脱出来,他的眼底泄露了一丝心疼,他应该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的。环住她的手臂又紧了紧,才淡淡开口:“因为你出现了。”   慕晨抬头看他,然后又低头。“对不起,我又多想了。”   洛念晨苦笑,揉了揉她的发顶开口:“那以后别想这么多就好了。”话里有一丝隐藏不住的笑意,而眸光中却浮动着一抹与笑意不合的深幽,那极柔软的声调似不自觉地带入了轻微诱引。 淡淡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柔。   “嗯。”决绝的语气。   抵着她的额头看着,眼眸中掠过一丝深意,积聚已久的相思似乎早已融入了骨血,倏而轻柔的覆上她的唇,趁着他移开的一点空暇,慕晨不好意思的说出事实,“念晨,我有点饿。”   有丝急切的吻果然停住,他不得不苦笑着抬头,先前那一丝丝微妙不明的意绪,在她无邪的脸容下烟消云散,暧昧从来容易,打破也从来简单。   车上放着悠扬倾泻的音乐,听着的人这一整天的高密度生活都松懈下来,静静望向车窗外,繁华都市里的霓虹灯一盏盏滑过,色彩斑斓的光束照在车上,透过车窗再打在车上的人,洛念晨微微叹气,心中存在的情绪显然不是当初那厚重的透不过气的寂寥。   吃过饭,他送她回家,车子停下,两人谁都不先开口说再见或是道晚安。   各自沉默了良久,洛念晨首先开口,“真的不考虑搬过来吗?”   慕晨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有些不自然的开口,“嗯,未婚同居不好吧!”   洛念晨莞尔,“那我们还婚前性行为了呢。”   月光下,倪慕晨的脸颊转红,看了眼一脸正经的念晨,到了便下车。   他也跟着下车,看她跑走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在拐角处消失于他的视线,黑暗中他的瞳色深不见底。   他们的关系虽转变,但她心里依然存在的那一点忐忑他怎会不知?   躺在小巧的浴缸里,突然发现她近来越来越频繁的多愁善感,这跟以前的性格是两个极端。仔细想倒也可以理解,谁在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之后还能潇洒,谁在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之后还能毫无惧态。她不愿跟他一起,是因为两个人朝夕相处一段日子后,念晨就会看穿她,看清她还跟十年前一样糟糕。   美好的时光总是易逝。   无边往事无一不历历在目,此时此刻的她心底毫无欢欣,惟只觉大悲大恸。   “叩叩叩……”突然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慕晨皱眉,这么晚了,谁会来,难道是房东?好像还不该交房租来着,想着便也急切的从浴缸里起身,随手套上一旁的睡衣就去开门。   看着站在外面的念晨她下了一跳,“你怎么没走……”   洛念晨颇有深意的看着她开口,“我不准备走了。”   百千种难以描述的情绪如潮水般从他脸上一点点缓慢退去。   “慕晨,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一定会再分手?”   慕晨低头,话一出口她的脸煞白,她能怎么回答,在法国时,只想着,此生还能让她见到他,对她已是极大恩赐。   “回答我,是、还是不是?”口气带了丝诱哄的意味。   独特的气息浅浅拂过她的耳畔周围,她似乎已经感受到耳畔间莫名上升的高温,半边脸已经火辣辣的发烫,依然不适应这样的念晨,如此这般的挑逗,任是一颗凡心在尘世里已沉静入定,此刻也控制不住突突加速。   咬了咬她的耳垂,似乎极有耐心般,“回答我。”   慕晨有些不知所措,纵横纠葛的心在这一刻更是千头万绪,看着他的神情缓缓开口:“是……”   凝视了她良久,有些事情看来是一定要说清楚的,不易察觉的轻叹了口气浅浅开口:“那天你父亲来找过我。”   慕晨惊讶的抬头,“他说了什么?”   洛念晨看了她一眼,眼底的眸光忽明忽暗,神色也转换的让人来不及辨别真假。   “我一个无父无母的穷学生你觉得他会说什么?”   慕晨低头,她一直都知道的,父亲就是这样,这么多年来,原来情况竟是这样的,她能够想象爸爸是说了多过分的话才会使一向自持冷静的念晨那样失控。   “对不起……”小心翼翼的声音,似乎是想要安抚当初他所遭受的□。   “不必了。”决绝并且冷漠的声音。当年的屈辱感袭上心头,他眼中恨意凛然   慕晨的肩头一颤。   洛念晨回神,闭了闭眼,他还是控制不住,‘释然’两字,谈何容易。   叹了口气,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都过去了。”   慕晨感动,但他心底仍存在的那一丝敌意她又怎会感觉不到,难怪她总觉他带着一种恨意,难怪她总觉得他看的眼神晦涩难懂。   慕晨闭眼,心上忽起忽落,连同手指都为他心疼的微微颤抖,看着他逐渐又陷入了另一个困境,那件事,在她心里,始终没有办法把它当做没发生过。   看着他,她讪讪开口,“可是、我以前……结过婚。”   洛念晨轻叹,神情中藏有许多无奈,“我都准备好要忘掉一切了,你还怕什么?”他感叹,阳台上未关紧的窗吹进一丝丝冷风。是啊,他都准备要不管不顾了,她还不安什么?他连那样的深仇大恨都可以埋葬,还有什么是不能粉碎的?   你准备让我跟你怎么说,暗夜里,洛念晨费人思量的眸子盯着她,那时你离开,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最难熬的日子我如何熬过,永远也不会知道,最炙热的感情我如何熄灭,永远也不会懂得,最苦涩的伤口我如何掩埋。人山人海……总有人先离开,所以我又何德何能,奢求你能明白。   他决绝的心绪一丝一缕都入了她的眼,似乎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坦然,看着他们之间,心上的石头彻底粉碎再不还原。   “念晨,我现在就搬过去好不好,我把房子退租好不好?”   洛念晨莞尔,定定的看着她,不知现在算不算是苦尽甘来,不明白此刻大起大落的心情叫不叫激动。   “念晨……”她又轻唤。   许久之后,静默良久的人才开口:“明天再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慕晨疑惑,“什么事?”   洛念晨笑的异常无害,抓起她白皙的手极度缓慢的搭上他腰间的皮带,像是电影中的慢动作般。   慕晨的脸倏地刷红,有些犹豫的开口,“我……”   念晨轻笑,自然知道她怕什么,“放心。”   他的声音似乎是带着魔力般蛊惑她点头应予。   睡衣渐渐离身,手指轻抚肩膀上那个深浅交错的齿痕,有些不忍,带些心疼。   慕晨似乎发现了什么,低头看他,“很漂亮吧!还是月牙形的。”   洛念晨抬头看她,淡淡开口,“对不起。”   慕晨惊讶,“哇,念晨,我是第一次听你开口道歉呢。”   洛念晨似乎有一种有些缓不过的轻笑,顿时又有些头疼,他怎么突然有一种死灰复燃的错觉。   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他的眸光变的深沉,将她拉进,灯光下两人缠绵入骨,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是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然后在她稀里糊涂的情况下将疑问问出了口,“念晨,你怎么这么熟练?”   洛念晨从她胸前抬头,促狭的眸子盯着她浅浅开口,声音还有克制不住的沙哑,“看到你就无师自通了。”   慕晨大羞,怎么会有人可以在这个时候还表现的这么正经?   手掌下探,在她不知作何反应的时候,耐不住只得攀上他的肩,在他的带领下即使有再多的疑问,现在也无力问出口了。 第十六章   第二天幽幽醒来时念晨早已起床。   撑着头俯身看她,神色不明,声音有些暗哑的开口,“还记得昨天说过的话吗?”   慕晨彻底清醒,直直望向他的眼底,“记得,我现在就起床搬到你那去。”   洛念晨低笑,刚才变化莫测的神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无奈,她还是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不过已经无所谓了,这样也是一样的。   “对了,我还要告诉房东要退租呢。”   洛念晨把她从棉被中拖出来,漫不经心的开口,“不必了,你的房东是我。”   话一出口,慕晨怔怔了,接下来是淡淡的酸楚,到最后只剩下无尽的感动。   洛念晨低头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环视一圈犹自叹息着说,“哎……在我名下找到这么小的房子还真是不容易呢。”   酸楚渐渐淡去,慕晨轻笑着打他。这世上,惟独对他,在她心底最隐蔽柔软的一角,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很微妙,异常特殊。想了这么多年,只知那是一种千柔百韧。   洛念晨神色渐渐暗下去,别开眼不去看她,“快起来,我们收拾东西吧!”   慕晨还陷在自己编织的网里,突然停到他的声音,竟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两人忙忙碌碌搬到中午才算搬好,餐厅里,慕晨像是饿极了一样的叫了一堆的东西。洛念晨啼笑皆非的看她,渐渐跌入自己的思绪。就这样吧。让他跟过去的人生说再见。   他已经是如此的累,如此的迫不及待。她没回来时,他以为他们之间还有战争,就算是跟他自己的意志。   后来,她回来,他看清,他其实连战场都没有。这场仗,不用打他就自动丢盔弃甲了。   日复一日的忙碌和磨练已使他不同以前,那样的年少轻狂,一次已经足够。   “念晨。”   嘎然的声音中止了他曾经暗无天日的自杀,抬头看去,欧阳已经朝他们这边走来。   洛念晨笑了笑,比了比座位,“一起坐。”   欧阳笑了笑,看了眼慕晨,神色有一瞬间的疑惑,倏而又恢复正常。   慕晨也看到他,乖巧的打招呼,“欧阳师兄。”   欧阳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念晨,眉眼间滑过一丝了然。   两人嘻嘻哈哈扯了半天,直到慕晨去洗手间后,欧阳才肯切入主题。   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慕晨,欧阳开口:“你终于还是忍不住要了一个结过婚的女人。”没有任何打击或者嘲笑的意思,却也独独戳上了他最不堪的一处。   手上的刀叉停住,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欧阳看着他有些无奈的摇头笑了笑,神情充满了怜悯。   洛念晨看着他,好久才开口,“你只是没有走到我这一步。”   欧阳身形一顿,细细品量他的话。也许,他是有道理的吧!   洛念晨又看了他一眼继续开口,“有一天,等你也遇上你的倪慕晨,你就会了解。”   欧阳无所谓的笑笑,“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遇上了就要坚持一生不变?”   刚才淡漠的神色褪去,神情染上了严肃,“你只是没遇上你必须坚持的那个人。”   “我永远不会像你一样。”欧阳说的斩钉截铁。   他无所谓的笑笑,“现在说这句话,有些过早。”   欧阳非常理智的开口:“就算我会坚持,我也不会拿我的半生去赌一个未知。”   洛念晨抱胸靠上后面的沙发,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叹。“其实我也不能确定,只是肯定,到那个时候,你便不是你,你当初所想的,也不再受你控制。”   欧阳一时间有些不了解。也许吧!这种事情本来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又看了看对面的人,不禁有些感叹。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越久远越深情?又是如何悲哀的一种爱,让人束手无策的在大洋彼岸挨过一载又一载。   “再说,如果等待有尽头,那等多久……结果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   念晨独自叹气,有些东西一定要经历过才体会,时间越长牵扯越深,伤害越大也越来越疲惫,感情也越来越渴求,然后迫不及待,最后急不可待。   其实过于理智并不是一件好事,那漫长的岁月里他渐渐明白了相生相克这一道理,好似过于理智的总是注定要遇上一个不理智的。 想着看向前方,慕晨已经走来,吃完饭各自道别,车里,慕晨难免有些担心。   洛念晨开车之余看了看失神的她,这思绪又是跳转到哪里去了。   想着,她已还魂,愁眉苦脸的望着他,“你说,我们这样,公司的人又该怎么议论了啊?”   原来是这事,洛念晨浅浅一笑,无奈道,“你现在才知道要担心自己的名声吗?”   慕晨依旧愁眉苦脸的低着头,嗫喏的出声,“如果他们知道了,肯定又会像我们读书的时候那样,这个不看好,那个不认同了。”   洛念晨神情变了变,往事又在眼前一一排开。良久,才幽幽开口,“你有点自信就好。”   慕晨偏头看了看突然有些不正常的念晨,也没有发问。   午后就这样被车轮碾过。两人一同回公司的消息再最快的时间传的沸沸扬扬。   快下班时,素素的消息发了过来。   素素:慕晨,难不成你跟BOSS真的有奸情?……如果有,涨价了之后可别忘了我。   慕晨默……   什么时候素素也跟她们同流合污啦。回头看罪魁祸首,一时间有些不能回神,此时此刻,落地窗大开着,广袤天空下,万里夕暮,一道颀修身影静静站立。   丢下手里的鼠标,举步走向他,看他宽阔的肩和背,一时间不知是感动还是酸楚的情绪同时涌来,于是在她还没反应的情况下上前环住。眼泪渐渐涌出,这场酸痛来的太奇妙,让她不知所措。   洛念晨微微回神,没有开口。   缓了缓情绪淡淡开口,“念晨,你是不是不高兴……”闷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些安慰,似乎要蒸发掉他心里最后一点苦涩。抚慰他心里最后一抹伤处。   洛念晨叹气,这样就够了,再也不去要求。   慕晨有些不安,想要扳回他的身躯看他,洛念晨却回身把她拥在怀里,咬咬她的耳朵。   “我没事。”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那你在想什么?”慕晨依旧不安的出声询问。   洛念晨淡笑了笑,这不正是他这么多年梦寐以求的吗?她还是完整的她,唯一不完整的是缺掉的时间。过去已经过去,至少他们之间还有现在和将来。   “我没事。”良久后,洛念晨才动容的开口。   “哦。”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再问。   他垂眸看了看她,似乎是不经意的问,“慕晨,你反复的失忆又没有什么不同处?”   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把他抱向他的座位,让她坐在他的膝上,轻问,“想起来了吗?”   慕晨难得的这么认真,想了半天才对比性的开口,“没有,第一次比较痛苦,第二次比较轻松,睡一觉就记不起来了。”   本来转移她注意力的对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听她这样说,不免觉得有些疑惑。   “你是说,你第二次没有做手术?”声音带着些询问。   慕晨想了想,摇摇头。   洛念晨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她。   慕晨有些不安,“怎么了吗?”   洛念晨轻笑,“没有。”说着,吻了吻咫尺之间的唇。   又是晚上,念晨是必须要加班的,慕晨也跟着混点加班费。偶尔无聊了就到窗前,看看外面的风景。一轮夕阳挂在遥远天空,大朵大朵的云层被染成灿红。虽然厚重却也异常夺目。   回首看埋头工作的念晨,突然想起在法国时,那时每当她一人孤身站立时,无边无际,窗内窗外,全是孤身一人的寂寥。无人分享,无人陪伴,有的只是噬骨的思念,以及那时不知身在何方的惶恐。   眼泪再度激涌而出,像是如愿获得虚幻的安慰,但看向埋首工作的人,确已是事实。这么多年过去,即使如今依然幸福,但当初无法估量计算的愁云惨淡,现每每回想,还是依旧侵入人心。   洛念晨似乎是感觉气氛不对,看向窗边的人,眼神中掠过一丝心疼。没办法,只好捉过来。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声音里都是肯定。   慕晨笑笑,真心实意的说,“我是在想,现在真好。”   洛念晨也陷入沉思,一瞬间眸子幻变千色。是很好。因为不好的,都已远去,并且,再也不会回来。   夜间,慕晨已经睡去,他穿戴整齐的坐在她床头,她有夜盲症,所以床头的灯都是彻夜的亮着,柔和的灯光能照亮的范围并不大,晕黄柔和的光线静静洒在她秀丽却不美艳的脸上。他静静看着,用眼神细细描绘暗夜里她显得精致的五官。只是神情添了些怅然。望了望手机上的简讯,最终还是起身出门。   门缓缓关上,刚遮住他的身影,她已睁眼。   华灯初上,夜晚十二点的街道人烟稀少,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更衬托了阴雨天夜晚的死寂无声。   秦亦凡坐在酒吧一角,透过明净无尘的玻璃看向不远处的来人,撑着一把黑伞在夜幕中徐徐前进,秦亦凡暗自打量,几年不见,他更添出色。遐想间,他已走来。   “我以为你不会来。”秦亦凡首先开口。   洛念晨坐下后才缓缓开口:“你有什么事?”   对面的人轻笑,“何必这么急 洛总不想先问问我为什么有你的联系方式?”   洛念晨扬眉,“有这个必要吗?”   秦亦凡一怔,从小训练有素的应变力让他在顷刻间回神,看着面前这个另她念念不忘的人,第一次出现输掉的错觉。   “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秦亦凡点了支烟开口。   洛念晨浅笑,双手交叉靠上后方的沙发。   秦亦凡垂眸,沉默良久,原来……真的有些事实无法开口描述的。 第十七章   秦亦凡的父亲跟慕晨的父亲曾是高中同学,慕晨九岁那年来过一次法国在他家里住过一段日子。   第一次见她,秦亦凡刚跟着母亲从公司回来,推门就看见一个小女孩爬在桌子上吃蛋糕,父亲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   似乎是看多了蓝眼睛黄头发的法国人,那个中国小女孩的清灵让他意外的感觉可爱。   秦父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起身向她介绍。   “小晨啊,这个是伯父的儿子,比你年长,是你哥哥。”   她这才舍得从蛋糕盘里抬起头,看着他,摇头晃脑十分俏皮的样子笑着说,“你长的真好看,不过没有念晨好看。”   这是秦亦凡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一向比同龄人早熟,只是,当下那种不愉快的情绪来的莫名其妙。   她很开朗,很阳光,不像一般的小孩子离开自己的父母会想家,就这样和平相处了半个月之久。   一天秦父半开玩笑的问她,“小晨将来长大嫁给亦凡当妻子好不好啊。”   正在吃饭的动作停下,神情有些迷茫的看了看他,看了看父亲。   “不行,我要嫁给念晨的。”   法国人都是开放的,他十六岁的年龄听到这样的话题并不多怪。只是,这是他第二次听她说这个名字,心里或多或少有一种被比下去的愤怒。   这只是个玩笑,谁都没有在意。   后来,有一次带她去游乐园,做过山车下来之后她意外的晕倒。醒来后,意外失忆。秦夫常年研究医学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推断是神经系统压迫了大脑。   他听了,意外的高兴,她永远不记得才好呢。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终究是要回去的,她上飞机那一天,他暗暗下决心,等她二十岁时,他一定去找她。   国外的孩子都早熟,初中生谈恋爱是特别正常的事,时间渐长,他也忘记他曾经认识一个女孩子叫慕晨。   高中那年,他班里转来一个中国的交换生,人非常的漂亮,很出色,很优雅,不久后,两人便陷入热恋,秦亦凡非常认真的对待这段感情,甚至还带她见过父母,两人始终要毕业。   “亦凡,我们分手吧!我必须回中国,我骗了你,我在中国有男朋友,我们是青梅竹马,他还在等我回去。但是在这里两年,我深深的体会到大多数白人看不起中国人。所以……对不起,我太骄傲了,我不能忍受旁人异样的眼光。”   他应变不及,在知道她本有男朋友之后,失意中多带了一丝愤怒。他也很骄傲,对于感情向来都是来来去去,感情本是两情相悦的事,竟然一方不愿就这个关系继续下去,那他也不会多做挽留。   时间过了半年,有一天回家父亲告诉他,他好友有点事,他要回去看看。这样一提醒,他才记得,他曾经暗自承诺过,二十岁那年他要回中国找她。   算算时间,他刚好二十岁。有些时候,命运微妙的不得不令人惊叹。   “我也跟你过去。”在家人诧异的目光下,他做出了决定。   飞机落地在A市的那一刻,他竟有些迫不及待,迫不及待的看看当年的拿个小女孩出落成什么样?   再次见到她,她跟当年变化不大,从外界口中多少听出了一些端倪,看她眉梢眼底的落寞,他本已波澜不惊的心,竟生出了一丝心疼。   秦父因为她父亲的要求又把她带回法国,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又蹦又跳,他也没在意,长大的人那能还像小时候。   那天她生日,他给她庆祝,蜡烛点燃的一瞬间,她似乎神智不明的说,“我跟念晨说我们要在一起一生一世的。”   秦亦凡忽的一震,念晨?眼睛中有些不可置信。他曾试探过她,她并没有恢复记忆。   只是……难道缘分真的如此奇特,在她失忆后又重新认识了他。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看着桌面上还继续燃烧的蜡烛。。   “他……”   说了一个字他顿住,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秦大哥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秦亦凡看着她点头,脑海中出现前女友的身影,慢了一拍才回答, “嗯,我之前在学校有个女朋友,很聪明,很漂亮。”   “我以前的男朋友也很厉害。”她声音低低地说。   讲话间,蜡烛已经渐渐燃掉,彩色的蜡油浅浅的滴在蛋糕上。   秦亦凡看着她没有开口,这个世上总是有忘情和恋情的人,如今再提到那个人,言语间没有缠绵悱恻的感情,而她……恍恍惚惚却不能够云淡风轻。   有些不知所措的闭上眼说道,“快吹蜡烛吧!那些毕竟都是……以前 。”   她一直喊他秦大哥,他本来笃定她的身边不会出现比他更优秀的人,但是每每听她提到那个人,他的自信便会摇摆不停。   后来,在法国一份华文报纸上看到属于她的家庭彻底破碎如尘。不知为何,那段时间,在她身上,他似乎看到了绝望的意味。   那晚她晕倒在房里,他径自做了一个决定,他去父亲的实验室,问父亲要了一样东西。秦父对医学研究很有兴趣,这么多年跟他一起合作的两个法国人共同发明了一种东西。   这种液体打进身体,会使人忘记之前的记忆,从没有人尝试过,虽然冒险,但他还是做了。她本已经行尸走肉,再差……也不会差到那去吧!如果失败了,只是个实验。如果成功了,对她来说算个解脱,或是对他。   她果然什么都忘了,眉梢眼底也不总是充斥着伤心落寞,她也是名义上的未婚妻。本以为什么都圆满了。   但当每晚路过她房间时,她梦里的呓语打破了他所有的信心。   原来有一种忘记是一种表象。   原来有一种记忆无论如何都会时刻充斥着心底。   后来,他渐渐心急,或许结婚后就好,但她总是有借口的一托再托。   再后来,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竟然来了法国,一个初春的季节,她们在广场上相遇。   他第一次见那个人,他果然出众异常。这个人他认识,他是一个传奇。   在看他们,那时他想到一句话,两目相对,万水千山,海角天涯。   虽然守的她很紧,但是,又怎能管住她的心。他能清楚的看到,每当她提及那个人时,她眼睛里闪烁的异样情愫。   似乎等了一辈子那么久,那个人终于走了。临走时寄来了一封信,非常简短的告别,但他始终没有把这封信给她。   因为他明白,里面即使只有一个字,那也是她的希望。 第十八章   那天,她穿着睡衣跑向机场,他在她身后跟着,目睹她哭得寸寸断肠。   后来,她终于答应结婚,他欣喜若狂,虽然他看到她在戴上头纱的那一刻,眼眸中有东西在渐渐熄灭。   亲吻新郎那一刻,她轻轻别开了头,他也没有勉强,这已不是第一次,她非常排斥他的亲近。   敬酒时她喝了很多,也许是摄入的酒精量过大,她竟奇迹般的恢复过来,在一群人诧异的目光下,扯下了头纱。在看到她空无一目的神色时,他便有种肯定,这个婚礼注定是个笑话了。   她花了两年时间报恩,她花了两年时间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在带她回法国那一刻,秦亦凡便决定,这辈子她只能在他身边。后来的一件事,瓦解了他的坚定。   那个春天,她坐在公园里等他。   秦亦凡远远的看着,她孤零零的身影坐在清晨公园的石椅上,心里多了一丝不忍。   她抬头看他,水洗过的眼睛分外清,虽然红肿未消。看他走近,有些有些沙哑的开口,“秦大哥,我觉得我有些想不开了。”   秦亦凡一震,他从来不知道,她跟他成为夫妻就让她这么难以忍受。看着她的面容,他更加确定,再这样下去,她绝对说到做到。   “好,我答应你。”妥协的开口,还夹杂着一种陌生的疼痛。她似乎不明白他心内又是怎样的失败,逐渐黯淡成灰。   那日,他们坐在靠窗的一家茶馆里,天边有一架飞机划过,她怔怔望着出神,仿佛思绪也飘向远方,飘向那个他没有参与过的世界。   “慕晨。”他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   “恩....”她也回神,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你想回去吗?”   似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思绪转回时,眼神黯了黯,终是没有回答。   “回去看看吧!如果你还不能死心。”   慕晨看着他,神情中带着一丝犹豫。   秦亦凡知道,其实她想回去,只是需要一个理由。   那天在机场,他把已经跟他完全脱离关系的慕晨送走。临走前她是微笑的,这么久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释怀的笑,很灿烂,带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当下的心湖泛起细微的涟漪。那种感觉,连他自己也不确认是不是叫作“心动”。总之,多了一份莫名的惦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还是走了,似乎不带任何的留恋。那时,他有些猜想,看似单纯的她有时真的狠心的令人难以置信。   仰望着天空飞机飞过的痕迹,寂寞的情绪在身体每个角落蔓延。   其实他在赌,他让慕晨回去看看她念念不忘的人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已经结婚,是不是已经儿女成群,又或许左拥右抱早已忘了他的生命里曾经有她的存在。   或许她见到了就知道时候到了,也会想通,会再回到他身边,全心全意,真心实意。   两个月过去了,她不禁没回来,一通电话也没有,秦亦凡渐渐心慌,于是在那天早上抛开了公司董事的会议赶回那个也算是他一半故乡的地方。   慕晨是一个很迷糊的人,但在某些事情上却有自己的坚持,或者可以说是固执。如果他强占了她,如何她怀了他的孩子,或许今天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他还有机会吗?   也许有。   或许,那个洛念晨早已爱上了别人。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人跟她所见略同……”秦亦凡最后说。   自始至终洛念晨没有开口,喝掉最后一罐啤酒后才开口,“秦先生,时间不早,先走一步。”   “你真以为我今天来是让你听故事的吗?”在他站起身那一刻秦亦凡又开口。   脚步顿了一下,洛念晨没有回头。   秦亦凡也停了一下,摁灭手中的烟转头看他。   “慕晨的眼睛在不久后……会失明。”   秦亦凡能清楚的看到他僵直的背影,略略苦笑了一笑,“在我们婚礼之前她的眼睛已经开始恶化。我父亲一辈子研究医学,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他。”   洛念晨站着,波澜不惊的眼波上多了抹深幽。   “我会照顾她。”低低的声音响起,想是保证。   推开门,外面略显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洛念晨深深的呼吸,握得青筋暴起的手良久,才渐渐放开。腹部有隐隐的痛,这段时间经常时不时的抽痛。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二点,慕晨只穿了一件真丝睡衣便坐在沙发上,看到他回来,身体一僵,神情也有些唯唯诺诺。   洛念晨轻笑了笑,换掉鞋子上前拥住她,“怎么穿这么少?”已经入秋了,夜里穿这么少还是冷的。     她动了下,适应了一下新姿势,皱着眉不回答,洛念晨放松了一下手臂,她眉头才重新舒展开来。   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鼻间盈满她的发香。   洛念晨低声开口:“我去见他了。”   怀抱里的身躯僵住,握住她的手似乎能感受她手心细细的湿意。他没有说明是谁,已足够让她想到。   念晨感受着她的反应,深沉的眼底掀起波澜,随即又莫名地平息了,面上不动声色。   “慕晨怎么不问问他跟我说了什么?”   听他难得温柔的声音有些茫然,顺着他的话轻问,“他说了什么?”   摊在他胸前的头颅被拉开,看着她清灵的眼睛片刻后才神色复杂的覆上她微凉的唇,她的温热,带丝急切的辗转,等慕晨气喘吁吁的伏在他怀里,他才开口:“他说有个人曾经想不开。” 第十九章   她低头,神态有些不自然。   洛念晨顿了顿,又开口:“他还说慕晨曾经穿着睡衣跑向机场。”   昔日的无助又涌上,那时的绝望还存在心底,喃喃的开口:“谁让你一声不响的就走。”   他轻笑,“当初慕晨不是也一声不响的就走了吗?”即使现在已然圆满,但提及往事,多少的落寞还是存在。   怀里的人不再说话。   洛念晨的目光凝驻,似乎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场景不由轻叹,“哎……谁说我是一声不响的走?”   慕晨忽的抬头看他,神情中带着些疑惑不解。   “我留了一封信给你。”他幽幽开口。   疑惑的脸上逐渐迷茫,“我没有收到啊。”   洛念晨笑笑,浅浅开口却没准备解释清楚,“可能没有寄到吧!”   “哦……”有些失望,迟钝了一拍后又连忙问道:“那你写了什么?”   洛念晨无比认真的望进她的眼底,“已经不重要了。”   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慕晨,秦亦凡他……”   话未说完就被慕晨打断……“念晨,虽然他曾经不愿让我离开,但后来还是放了我,他们照顾我多年,我心底始终存在一份愧疚。”   望着她信任的眼神,洛念晨紧了紧手臂的力量,还是不告诉她了吧!   两人都不再说话,慕晨安静的趴在他怀里良久,久到他以为她已经睡着,才感觉胸膛上隐约的湿意,微微叹了一口气,眸光变化莫测,却终是没有开口。   “念晨,还好你还在坚持。”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口。   他睁开眼,忽明忽暗的眸光不知是什么情绪。许久,也幽幽地开口,“如果我能做选择,那我一定选择忘了你,也算是放自己一跳生路。”   本来煽情的思绪被他的话刺激,倏地从他怀中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的争辩,“我也没这么差吧!”   很显然她没有理解他的话,洛念晨苦笑,却也没有解释。   直到东方晨曦渐现,对话渐稀。他才抱起她会卧室小睡。   这天,两人迟到了良久才去上班,公司人对于他们之间的情况多多少少也有了解,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众人也早已司空见惯,报纸上每每的头条,已不是当初初闻时那般令人吃惊。   公司上上下下的女员工凌乱了,素素也慢半拍反应了,见到慕晨,有些茫然的问:“小晨,世界上有三种人,一是男人,二是女人,三是神人,那么请问能搞定神人的第四种人是什么人?”   好吧!坦白来说,慕晨的确被问倒了。可怜兮兮的望向罪魁祸首寻求帮助,某人明光清明的优雅抬头,一字一句的开口,“不是人。”   慕晨默……   下午时间,念晨去见欧阳,慕晨回去补眠。   餐厅包房里,欧阳毫不客气的点了一桌子东西,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公司最近怎么样?”   念晨抿了口茶,淡淡开口:“不错。”   欧阳抬头,看着映入眼帘的瞳子布满淡淡的血丝,以往的清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挂虑褪下之后涌起的无掩饰疲倦。 似乎是不自知的叹了口气,看现在平缓的面孔,柔和的眼神,不像当初随时有一股逼人的戾气。有那么一瞬间,欧阳怀疑,感情的力量真的如此强大?失神中略带感叹的开口:“没想到你们绕了这么大一圈还能绕回来……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念晨停住动作,没有回答。   欧阳看着他貌似若无其事的脸,终是有些怀疑的反问,“这么多年过去,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了吗?”   刚才和缓的神色褪去,爬上眼帘的是无比慎重的认真,“你想我怎么回答?”顿了一下,又浅浅说明:“已经过去的事又怎值得拿将来去祭奠。”有些无奈,又带些心甘情愿。   “感情这东西浅尝即止也未必是坏事。”   念晨微微叹了口气:“如果是浅尝过后味觉通到肌肉组织后深入骨髓呢!”   透过迷漫在空中的烟雾,欧阳定定的看他,他真的跟以前不同了。那一刻,有一种错觉,他觉得上天跟他开了个玩笑。   只有尝尽无边的寂寞,才知圆满的到来是多么不易。   滴滴滴……手机的简讯声打破了沉默。   欧阳抬头,看对面的人低着头,修长的手指在手机按键上跳跃,完后,又收回口袋。欧阳静静的看着一系列的动作,一时有些不能反应。   “你从来不发短信的。”欧阳肯定的说出口,语气却是疑问。   轻笑了笑开口:“是慕晨发来的。”   欧阳怔住,随后的神情渐渐明了。   “不多谈了,叶青可能来了,我回去看看。”说着便起身。   欧阳点点头。看着他走出餐厅的包厢,思绪也渐渐陷入回忆。   毕业后,他们的关系还算比较密切,有空就聚在一起聊聊,他从不发短信,其实他自己也不喜欢,有什么事情就打个电话过来,简单,快捷。后来,工作越来越忙,就更不会选择那个联系方式。现在看他耐心一字一字输入,他不得不承认,感情真的是个很微妙的东西。   那时候在学校,她对那个倪慕晨并不看好,依他这个观战的身份来看,两个人的差距明明白白的放在那,任谁都想不到他们最终会走到一起。   他一直认为倪慕晨对于他是可有可无的,后来她出国后,他才隐约明白,或许那个跟他极不相称的女孩子是特殊的。但也没有想到,她竟然影响了他一生,毕竟念晨那么才气纵横又心高气傲的男子一向是自制冷静的,跟他同班那么久,也十分见识了他的洁身自好--或者说是眼高于顶。如今看他这样,他多少意外。旧情难忘……不管当初是什么原因,他还是要了一个抛弃了他的前女友。   认识了这么久,好似都没有见到他入心入骨的喜悦,总是温雅有礼或干脆表情淡漠,尤其是倪慕晨刚走的那几年,言行之间只见清冷。记得有一次,他的事务所刚成立,他来捧场。期间,有打扮成媒体的狗仔队混进来,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甚至更出位的问题。   他欲上前阻止,这样的问题不管是不是狗仔对于媒体而言都是非常有用的资料了吧!台下是一片哗然的讨论声,然而,在这样热闹的气氛下,一向在台上挥洒自如的男子却明显失了神。   他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思绪却好像抽离了,整个人似乎被这意料之外的问题带到了别的世界,忘记了前面还是摄影机,忘记了台下还有一群谋体,站在最场外的人群似乎都可以看到这个器宇轩昂的男子眼睛里是藏不住的黯然。   如今再见他,眉眼间虽缠绕着挂心的头痛,却不是真的冷寂。   其实念晨跟倪慕晨都是傻瓜,哪有人会因为一段不长久的感情等了十年?或者也只有这样个,两个傻瓜才会等到彼此,相守到老。   只可惜,他太聪明,太会算,所以真爱常会与他擦肩而过。   欧阳垂眸,烟已燃尽,茶水已凉,人也圆满。   念晨一停下车就看到慕晨站在楼下等他,两步上前环住他轻问:“怎么不上去?”   慕晨依旧低着头于他的胸膛对视,声音低低的开口:“我不知道和她说什么?”   幽幽一笑,伸手揉乱她的头发,淡淡开口:“她邻居阿姨的女儿,阿姨照顾我长大,算是恩人,她算我的妹妹。”   慕晨抬头,原本的迷茫淡去,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以前没听你说?”   念晨轻笑,“你有问我吗?”   慕晨不好意思的点头,随着他上楼。   开门,叶青也站了起来,“哥。”   念晨点头,从冰箱里拿出饮料递给她,慕晨没来之前,他的冰箱里只有啤酒,知道她喜欢喝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这些是新添的。   “有什么事吗?”说着拉着傻站在一旁的慕晨坐下。   “没什么事,就是妈说最近你都没有往家里打电话,让我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   念晨点头:“没什么事,最近公司比较忙,我过两天给她打。”   叶青也笑着点头,傍晚,三人一起吃饭,餐桌上,慕晨犹豫着要不要点些山药,念晨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眼波一动拿笔划下递给了服务生。   剩下慕晨一个人有些呆的愣在那,她很爱吃山药,念晨却不喜欢,他总说怎么会有人喜欢吃这么不干净利落的食物。   犹记得她那时,有凭有据的开口,这就像感情啊,有人喜欢干脆利落的答案,有人喜欢黏不啦搭的过程。   现在他主动点,是为什么呢?   胡思乱想间,食物已经上桌,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吃到八点钟。   吃完饭两人就把赶着回公司的叶青送上了车站,车子发动那一刻,念晨温热的手握起了她的,轻柔的问:“会冷吗?”   摇摇头,乖乖的回答:“不会。”   回到家,天色已经全黑了,沐浴后,念晨照例钻进书房,慕晨一个人无聊,东摸摸西弄弄,偶尔去书房探一探头。在她第N次开门后被点了名 ,慕晨傻乎乎的笑着道:“终于发现我的存在了。”说着,蹦蹦跳跳的跑向他。   把她抓过来放在膝上,下巴搁在她颈窝低声询问:“无聊了?”   慕晨诚实的摇摇头,“不会。”   是啊,怎么会呢。在异国这么多年,曾有多少次,她幻想能这样静静的看着他都是一种幸福。   念晨轻笑,转头咬她的脖子把她弄的大呼小叫。游戏结束之后,彼此静静的依偎坐着,慕晨轻轻问出声,“念晨……嗯……”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下去,“那个房间为什么跟这些不一样啊。”   念晨立即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先是淡淡的笑,后是语气幽幽又深情无悔般开口:“每年情人节前夕我会在里面度过一晚。”   身体猛地一震,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答案,眼睛渐渐湿润,搁在她颈窝的头抬起,噙住她未来得及掉落的眼泪。   带着些哭腔的声音响起,“念晨,我们今晚睡那个房间好不好?”   念晨轻笑,没有回答,抱起她走向那个房间。极轻柔的放在床上,睡衣下的躯体在晕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诱惑。手指插入她已经微长的发轻托起她的头亲吻,潜藏的异样情愫变得鲜明以致她软绵无力,在他炽热如火的怀抱里任他摆弄。   亲吻辗转到她耳后游移,慕晨轻喘,晕旋的感觉使之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充盈着难以言喻的愉悦,不由自主地渴望他永别中止这令她熏醉的入骨缠绵。   激情过后,慕晨静静躺在他怀里,忍不住感性的开口:“如果那时候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个误会那么我一定不会走。”   洛念晨眼中眸光微澜,没有回答。 第二十章   从念晨那回来已经十二点,白白的月光照进房里,似乎各个角落都充满了寂寥的气息。坐在沙发上,想着这些年这些不可思议的事。   她跟念晨算是青梅竹马的吧!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校、除了大学。她经常想,如果她也能考入A大,或许念晨就不会有女朋友,毕竟初中高中时喜欢她的女孩那么多,都没有见他对哪一个是例外。因为那是,她总是跟在身边。   或许这也算是一个自我安慰,也可以说是讨厌倪慕晨的借口。   这么多年过去,她总算知道,不是因为她不在身边,而是该出现的人还没出现。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情况呢?   念晨大二那段时间天气总是变化无常,爸妈让她带衣服给他,那是她第一次去学校找念晨,不知为什么,自从他考入了A大,她的心理上总是有若有似无的自卑。   那是她第一次见慕晨,远远的就看到念晨带着一个女孩子从医务所出来,那个女孩子好像是感冒了,一直靠着念晨咳嗽,带着毛茸茸手套的爪子还紧拉着念晨的胳膊不放,之后两人又说了几句,念晨站在原地目送她走去。至于内容是什么,她没听到。   她的长相并不出众,但却很灵动,带着毛茸茸的白色帽子,粗毛线织的围巾被念晨拉高围到下巴上,眼睛很动人,看的出眼波清澈干净。   念晨一直是淡漠的,即使是爸妈他也一直都是有礼并且疏远的,也从来没有看他跟谁亲近过,更别提是个女孩子。   他一回头,看到她站在那,便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他问道.   那一刻她看着他,觉得像是不认识他,半响才反应过来,“妈让我给你送衣服来了.”说着把手上提着的衣服拿给他。   “恩,下次回去替我谢谢阿姨。”   “恩。哥……”顿了一下,还是开口,“刚才那个女孩子是谁啊?”   念晨反应了一下,答道,“哦,我女朋友。”   世界在那一时间似乎静止了,听到的都是念晨沉稳磁性的声音,我女朋友....我女朋友。   从来都没有想过念晨也会这样,似乎从来不能想象他也会谈恋爱。当下的心情除了吃惊的有些心痛之外还一些释然。说不定她还有机会,别人可以,她为什么不行。   终于在一个假期的午后,她鼓起勇气向他坦白,他应变不急,她忐忑不安。   即紧张,又带着些期待,可他的一句话却让她永远翻不了身。“叶青,我们是兄妹。”念晨冷静的说道。   “可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啊。”她几乎是立即反映道。   “那也不能改变什么?”他的声音突地严厉起来,说完起身就要走。   她口不择言,“为什么你那个慕晨可以我就不可以,”他的身影顿住,没有回头,一字一句的说那个不可替代的话,“因为她是她,你是你。”   后来她跟念晨之间的相处还跟以前一样自然,仿佛那天下午什么都没发生,而她也恍然觉得那天下午是一个梦。   直到她再去学校,那时倪慕晨已经走了,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为何短短时间,事情已经天翻地覆。时光来来往往,他们最终还是擦肩而过。   一路上她几乎是飞奔到他系去的,班里找不到人,他们一个系的同学告诉她班里有同学过生日,他们在铜锣街的一家小饭店庆生。根据那人的指示她在铜锣街找到那家饭店,她进去,包厢里一片凌乱,没有看到念晨。   她茫然,一个一个包厢推门去找,路过洗手间的时候在洗手台上看见他。无措的走过去,他似乎是喝多了,不停的呕吐,满身呛人的酒气刺鼻。她第一次看到那个不一样的洛念晨,眼神悲凉,仿佛绝望。   别过脸不忍心看他,她很想说服自己他不过是给朋友庆生,绝不是借酒消愁,虽然他从不喝酒。   很多年后,每每回想那时她摇头。念晨一向聪明,他怎会不知道酒入愁肠愁更愁?   她一直认为倪慕他的影响应该是若有若无的。看他现在,以前看不清的事情逐渐明了。   比如他抽屉里放的都是肯德基儿童套餐的小玩意儿。   比如他书本里夹着四叶草的标本。   比如他有一张樱桃小丸子和花轮君的画像,图画的下面有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慕晨和念晨。   比如很多很多……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那时已经过去一年,很久没有见到念晨,终于鼓起勇气再次走进那里,心情却是不平静的。   念晨很努力,平时除了学业还打好几份零工,虽然父母好几次都主动给他生活费,但每次都被他拒绝了。她其实也理解,他只是不想欠别人太多。   上次他回去时父母问过他,怎么不找的女孩子带回来。他顿住,神情有些恍惚的回答,怕欠人太多还不完。   他们可能不理解,她又怎会不懂。她去找他时他刚从系主任那回来,再次见他,他看起来还好,似乎是憔悴了点,脸型更显消瘦,眼睛带些血丝,眼底沉郁凝结。   她站起来。   “叶青。”他淡淡开口。   “恩……哥,妈让我问你,今年暑假回不回去。”   “不回去了,这里还有工作要忙。”他浅浅应对。   她也点头。   没多说什么,只是叫她一起吃午饭。那时的心里是惊喜并且激动的。她其实一直在等,等着他发现他跟慕晨是多么不合适,等他发现了,一回头,就可以看见站在他身后的自己,只是她刚刚点燃起的那一点自信也被他接下来的举动摧残了。   他从来都不吃山药的,看着眼前这个夹着山药往口中送的念晨,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认识他了,他似乎感觉出了她的注视,疑惑的开口:“叶青?”   她回了回神,故作不经意的说:“你不是最讨厌吃山药的吗?”   他的动作一顿,沉默了很久才出声,神情藏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我只是看看是不是真有她说的那么好吃。”说着低头,话中带丝意犹未尽。   短短一句话,蚀骨穿心。她一阵心痛,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吃完饭他送她去车站,等车期间他很熟悉的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看着眼前的人她心里一阵痛心,却不知为谁。想开口又不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就算是有伤也该好了。   那时候她不懂,他心里的空隙一丝一毫都给那个叫慕晨的女孩,虽然她看不到,不过的确都给了她,不给自己留余地的全部给予。   念晨一直有超乎常人的聪明,可这次他失误了,因为他没想到慕晨对这段感情是多么的不自信,不只是慕晨,就连念晨身边的朋友,慕晨身边的朋友,包括她,都觉得他们是那样的不适合…   一个冷静谨慎。一个大大咧咧。   一个过早成熟。一个涉世未深。   那个时候大概只有念晨以为他们会永远走下去。   而他错在太自信。   没有太多的语言去修饰过往的岁月,你我依旧。   其实她也很懦弱,从来不敢主动追求什么。她本该自信的,她的不自信全来源念晨,是因他,她才觉得自己渺小。   她不算个好人吧!不知多少次,她总忍不住暗暗祈祷有一天他们会分开。一语成谶,他们果然分开。应该是高兴的,只是看他,却不知是对是错。   她和念晨,大概就这样了。几年前的那一个午后已经毁掉了她所以自信,而她也没有勇气再说第二遍,况且她的心迹,他已明了。   后来他毕业,那一个暑假,他们一起坐车回家,靠着窗,看着一一走过的山山水水,来不及看清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突然心里一阵感慨,我们的人生亦是如此吧!还没看清,就已过去,比如我身边的他,比如他心里的她都是如此。   她回了回神,看着同样望着窗口发呆的念晨轻声开口,“哥,上次妈还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你已经毕业了,也该找个女朋友了吧。”这句话她说的真心实意,虽然心痛。   他淡淡的三言两语岔开,没有接这个话题。   “哥,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要等下去吗?”她轻问。   他的神情闪过不耐,眼眸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渐渐熄灭。   良久,他幽幽开口。“我遇到了我必须等的那个人。”   她没有说话,看着他。他又又淡淡开口,“所以我不得不等……可能我欠她的。”   她闭眼,不再看他,脑子里却浮现那个眼睛洁净端然的女子。   错落的尘世中,她兜转于熙攘的人群,时常被无由的事物所纷扰,本来的心境总是很难维持,一眼望不到的头的路途中,留下的终是一份怅然。 第二十一章   再到后来,她也毕业,那时的她也终于体会到一名职业女性的痛苦,想想几年前,好像不过才是昨天的事。   他们之间似乎再也回不到小时候,那时她总坐在他的自行车后面,现都成年,各自忙于各自的事业,渐渐比大学时代还要疏于联系。有时候总想,那个时候就算坐在他自行车的后面都是幸福的。   以前似乎总害怕有这么一天他们形同路人般,可是这一天还是到来。   其实好像也没什么。   以前觉得不能承受的陌生真的降似乎也没什么不能承受的,就想念晨跟倪慕晨,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对他来讲竟是那般深入,这个世上多的是令人想象不到的事情。   很久了,他们彼此没有联系,后来,他的公司上市,事业也在他拼了命的努力下一帆风顺。   那天,他接爸妈一起来小住,她也在。   直到他出门后,她才真正打量起那个房子,空空荡荡的房子里充满了冷冽的气息,每个角落似乎都住进了寂寥的味道,就如他。   轻轻转开角落里一直紧闭着门的房间,她有些不能反应,亮色的窗帘粉色的台灯……整个房间充满了小巧迷人的气息。那一刻,她有些怀疑,难道念晨跟人同居?   在看到床头的那个册子时,她推翻了先前不靠谱的猜想。   手指带着些颤抖的翻开,一行行凌厉到似乎要破纸而出的字迹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是念晨的字,她认得。   他的字一直很好看,只是此刻的这些文体,看起来潦草异常。   她浅浅心痛,这该是心情多么复杂,才能写出如此令人心乱的话。   轻轻翻开另一张,一首歌词跳入她的眼眶。后来,我总算学会如何去爱,可她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我终于在‘时间’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视线逐渐模糊,一句歌词把这些年的后悔,无奈,沧创,悲哀表露无疑,而她自己从来不知道,把眼泪改成时间竟是这么心疼。   轻轻合上那个册子,不着痕迹的放回原来的位置,关上那间房间的门,心底已经尘埃落定。   多年后,念晨出国,她得知这个消息后有的已不止是震惊,难道他已等不及?   出国那一天,她去送他,机场里,他们各坐长椅一头。一句话在舌尖上打滚了良久,最终还是吐出:“哥,这么多年了,你怎么确信她同你一样?”   她知道这句话无疑戳到了他的痛处,确也是事实。这些年,外人看他一直很好,年轻有为,事业有成,只是那个不能被触及的地方只有她知道。   伤,只是藏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蓄意放纵,然后逐渐溃烂,深入骨髓,啃噬着那已为数不多的自信。   他垂下的睫毛遮住了眼睛里的情绪,浑身散发了一个无力的悲怆感。   沉默良久,他语气幽幽地开口:“有些话是她开口说的,我相信。”   她低头,她说过什么呢?她不知道。   看着他过了安检,然后看到飞机划过天空的痕迹。不知为何?那一刻,她心底竟然有了落地为实的错觉,也许……是真正放下了。   可能是她等不过他吧!   她做不到像他那样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等过一年又一年。   换言之,他的心不在她身上,即使她等到海枯石烂,也是无用。   只是,依然不甘心,不甘心就此谢幕。毕竟,那么多年的光阴是她陪他流失掉。   两年后,他归来,独自回顾了七年前的一切。她看着心痛,却也不知如何开口。   那天,他们在餐厅遇到,他看起来瘦了不少,眼睛里是毫无掩饰的阴郁凝结。她看的出神,不自觉的开口:“你还要等下去吗?”她不知倪慕晨在法国怎么回事,但是……既然他一个人回来,那原因就不再重要了吧!   他握着刀叉的手臂一僵,随即又恢复自然,“不等了。”语气苍凉,却也诚实。   那一刻,她有些欣慰。   她以为他过不久会找一位温柔娴淑的女子结婚。他身边,从不缺乏这样的对象。   这么多年,她已明白,自倪慕晨之后,洛念晨也许会爱上别人。但绝不会是她。   又是两年,他依旧单身。   情人节前夕,他主动打电话请她吃饭。   餐桌上,两人各自沉默一旁,从餐厅出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两人缓步走在这个偌大的都市,感受情人节即将来临的浪漫。   夜晚的广场上人山人海,他们找到一处空位坐下。昏黄的夜灯散在他的周身,出色的令人难以移开。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十几年的男人,头一次理解了什么叫做‘独角戏。’   “哥,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可能比你早哦,我交了男朋友,是我的客户那边的人,呵呵……很戏剧性。”她望着他的侧脸静静开口。   念晨转头,微笑着看她,“是吗?恭喜。”   她也微笑点头。   他们的沉默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中显得极为不衬,她再度打破沉默,“你不是说……不再等了吗?”   他的脸庞波澜不惊,似乎早已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是啊,这些年,我在忘。”随和的话出口,却让听的人心痛。   她僵住,不自然的开口:“那忘掉了吗?”   他微微一笑,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异常夺目,“九年前的现在她刚说过要在一起一生一世。”   她鼻头一酸,视线渐渐模糊,不争气的泪流下,心痛,却不是为自己。   倪慕晨对她早已是音容模糊,留在心上的是当初惊鸿一瞥的感慨。   她不知,他需要多少个年头才能忘掉那段看起来漫不经心,实际刻骨铭心的相处。也许在他心底,那段记忆是不可取代也是不可被遗忘的。   转眼,她结婚。他真诚的送上了祝福。   她认真的看他,没有看出什么,却不认为他真的已经不在乎。那天,她不知他是真的开心还是借酒消愁,她的婚礼上,他烂醉如泥的轰然倒下。送往医院急诊是急性的胃溃疡,医生警告,如果他还想活命就趁早戒酒。   她和爸妈站在他病床前,新婚丈夫还在,情况慌忙的是她还没来得及换掉一身白纱。她看的出父母的疑惑却没准备说明。毕竟有些事情对他来说,少一个人知道,他就多一份骄傲。   新婚夜,她躺在床上,男朋友问及念晨的事情。她听着,心里那一块不能被触及的地方已近痊愈,曾经在心头上细微盘绕的情绪已不知何时烟消云散。   沉默良久后,她将头移向身边人的肩头,似乎带着万千感慨般开口:“往事如风,岁月如歌,漫漫人生路,沧桑几许,幸福几何!”   漫长的时间不再联系,去他公司不在就去他家,他已两个月没跟家里一通电话,爸妈不放心就让她过来看看。   开门的不是他,是一个中长发穿着小熊睡衣的女孩,她有一瞬间的僵硬。再看,有些应变不及。   是她。   她回来了……   她怎么才回来……   她知不知,他已经在跟她相隔的大洋一方等了半辈子这么久。   那女孩子看着她,神情也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回神,简单介绍了下,她很热情的拿出手机发短信给念晨。   她坐在一旁静静的看她走出去,顿时觉得,人生就是一场闹剧,囚禁了他们,困扰了我。   看着玄关处的绿色青蛙拖鞋、沙发上的粉红色草莓枕头、还有阳台外的碎花躺椅,看这房里多出的本不该出现在他房里的东西。顿时,她有一种恍然如梦的错觉。   不久后,念晨回来,她看的出神,他已分明不同以前随时有股逼人的戾气。   看他现在如此平静安然,她也安心,一起吃了晚餐,她亲眼看着他为她点山药,她亲眼看他这段不久时间内的改变。真心实意的说了句恭喜。   一旁摇头晃脑的慕晨似乎是听不懂却也没有多想,拿勺子一颗一颗从锅里捞丸子。似乎是吃的非常开心,念晨也没有管她,只是偶尔伸手阻止她伸向冰淇淋的杯子。   顷刻间她似乎明白了念晨为什么选她,她不出众,但有一片神气灵活的眉眼,眸中也依稀扑朔着明亮的光彩,有那么一点……淘气,看起来倒是分外诱人了。   他们终于还是在一起了,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他们一定会在一起。   倪慕晨也一定会回来。   因为他还在等她,她怎么能不回来。   她一直确定念晨终会等到她,只是没想到过程这么漫长,漫长到她都认为没了希望。   也许……这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突然想起前两天看的偶像剧,男主说我只知道,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必然,第三次是命中注定。   他们之间便是这样吧!非彼不可的必然。   就这样,她一夜未眠,回想完这些,也已经晨曦初现。起身打开落地窗,清晨有些冷冽的风让她的思绪异常清醒。松了一口气,终于上天要善待念晨了。   晨风撩动她的发,她已不是当初少不更事的年纪,很多事,她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已经看清。很多时候她在想,如果当初不对念晨坦白,如今她跟他的相处会不会更自然一些。   只是,不让他知道她便一直是站在身后的人。就如现在,打开关了一天的手机,未接来电的短信提示蜂拥而上。似乎‘安静’永远是注定被遗忘的角色。那时她不就是抱着不愿被遗忘的心态去坦白的吗?   只是那时她不懂,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总有这么个人。就像念晨和倪慕晨,就像她现在卧室里熟睡的那个人。   她不是念晨,她永远不会那般坚定的用一辈子去坚持一个人。   她也不是倪慕晨,所以她永远变不成念晨心中的那个人。   那天,她再次领悟了缘分的巧妙。 第二十二章   办公室里,洛念晨眉头深锁。看着前不远的人,酝酿了良久的话还是不知如何开口,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她如何承受一片黑暗的世界,频繁的抬头终于引起了幕晨的注意。   “念晨,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他顿住,上前把她捞起来佣进怀里后微微开口:“我以前认识个朋友,他是法国人,曾祖父是宫廷御医,他现在刚好来中国探亲,我想让她帮你看看眼睛。”   慕晨茫然,一时不懂好好的为什么要帮她看眼睛。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虑,他又开口:“你上次你不是说视力越来越不好了吗?”   慕晨点头。   念晨沉默的拥着她良久没有开口。   慕晨却渐渐觉得不对劲,推开他的禁锢看着他的眼睛开口:“念晨,我是不是又生病了?”   看着她轻笑,却突然一阵心痛,“没有,不要多想。”说完又把她拉回怀里。   慕晨张了张口,却没出声,终于安静的靠在他身边,享受那一份难得的幸福。   “怎么样?有的治吗?”幽闭的办公室里念晨的询问迫切且不安。   Aaron摘下眼镜,眼底有丝掩饰不住的庄重,静了静还是实话实说。“先天性的夜盲症目前还没有可以完全治愈的方案。”   洛念晨的神情顿时变的严肃。   Aaron又继续开口:“而且目前她的病情正在恶化,现在都很多先天后天性的夜盲症,恶化年龄也大多在这个年龄段。如果是后天的夜盲症还可以通过不同维生素A治疗,前者是没有办法治疗,不过也可以不同维生素A改善。”   “那会失明吗?”墨色的眼睛里神情错综复杂,问出这句话心里陡然一痛,仿佛痉挛。   “极有这个可能。这种疾病的发病机理尚不清楚,因此时至今日还没有找到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法。目前研究人员主要按照三个方向研究治疗方法。一条是走基因治疗之路,一旦找到了致病基因,可以试着将类似的健康基因引入组织并将其激活,从而避免视觉细胞退化。第二条路是视网膜细胞移植,不久前这类实验已经从动物转向人。最后一条路采用药物治疗。一种名为“阿索开”的药物正在进行动物实验。实验结果显示,它对四种不同的动物都产生明显阻止视网膜退化的效果。研究人员下一步是要弄清楚这些药物是否可用于人体。”   “这算是希望吗?”念晨茫然的开口。   Aaron沉默。   微微回神,他苦笑,“不管怎么说,还是麻烦你亲自跑一趟。”   Aaron耸肩,这么熟悉了还这么客气。   幽闭的门突然被转开,念晨看到站在门外的慕晨吓了一跳,“你不是去找素素……”   悠然一笑,神情有一种故作轻松的自在。“我不在外面偷听又怎么能知道真实的情况呢!”   Aaron是时候的开口:“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慕晨把门关上,看神色复杂的念晨,“我是不是变聪明了。”   上前把她拥在怀里。“偷听……该怎么罚你才好呢?”   低头覆上她的唇抵死缠绵,感受她的唇冰凉,当下心上一紧,热切的唇更为火热。她到底知不知道,他其实不在乎她会怎么样……只在乎,她该怎么想。   唇角滑向她的耳际轻声低喃:“别怕……”   被发现了吗?   慕晨难言,手臂颤抖的圈向他的脖子,她的确慌了。   “不要多想……“念晨的话又传来。   眼眶轰然一热,眼泪随即而下,她是不是该离开……先天性是不是指遗传。   沉默良久,念晨才低声道:“慕晨……你为什么不理解我呢?”   是啊,她不了解他,他连深仇大恨都可以弃之不顾又怎会在意她是光明还是黑暗。   慕晨似乎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没有开口,只是圈的他更加紧。   许久后她才开口,声音中带些模糊的低沉,“我想通了,活了这么久,还不是有一半时间是在黑暗中度过的。”   念晨松开手看她,目光盈盈摇曳,如盛水光。   日子飞逝般的滑过。自那天之后,怨妇般的表情就清楚的挂在了她的脸上,各种各样富含维生素A高的食物每餐摆在她面前。勉强啃个胡萝卜就算了,就像今天。   “念晨,我说了我不吃器官类的食物。”看着面前的鸡肝猪肝,慕晨发出了鬼哭狼嚎一般的嚎叫。   洛念晨端起果汁抿了一口,动作优雅至极。   “我也说过了,动物的统称为内脏,人的才叫器官。”   慕晨哭丧着脸反驳,“有什么差啊,还是一样的恶心。内脏更恶心,一提就想起花花绿绿的肠子。”   “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是花花绿绿的……”   “唔……”偏头想了想道:“小说上都是这么写的。”   “哦~看来我应该把你那么小说都火葬了。”念晨头也不抬的说。   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她算是见识过了,当下她家老大的意思就是说,如果再不好好吃饭,那些宝贝小说就该灰飞烟灭了。   再抬头,看某人嫌弃的往口中送着食物,一时有些黯然。她是觉得委屈了吗?他是为她好啊。还是他管的太多了……   慕晨也沉默,现在这样,不就是那个千山万水之外的自己梦寐以求的吗?想着,当下的心情一阵动容,似乎往日的酸楚还在。挪了挪椅子离他更近些,随便擦了擦手便倾身上前环住他的腰。   “念晨,以后我都听你的。”   身体一僵,没有开口,只是加重了拥抱的力量。海茫茫之中,只有一个她让他放在了心上。原以为她会觉得自己管的太多,却不知她要这份约束要的多么辛苦。 第二十三章   落英缤纷的季节过后,逐渐入冬。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洛念晨最忙的,公司里忙着上市新的产品不说,应酬又总是多的不行。   慕晨还没回来时,他是无论如何都推脱不掉的,现在慕晨已在他身边,有些场合,能推就推了。但该忙还是照常的忙,往往都是慕晨睡了,念晨书房的灯还亮着。   看着他这么辛苦,慕晨多少心疼,偶尔白天不去上班,在家提前预习当贤妻良母,结果越帮越忙,煮一锅粥差点把整个厨房烧掉。   念晨万分感谢她的好意,但怎么也不愿意让她冒着生命危险给他下厨。   慕晨多少心有不甘,毫不妥协的说:“你要相信做饭是我们女人的天赋。”   念晨挫败的看着她,有些无力的开口:“看到你,我就不再相信这句话了。”   平淡幸福的时光总是容易流逝,转眼已近圣诞。圣诞那天,以前一个系的还有一个学生会的人都聚在一起,出了社会不比在学校,聚在一起的时间总归少数。大家逮住这个机会好好聊天。   欧阳则是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打给念晨。他们是最晚到的,一来到免不了要遭受一群人的奚落。   “洛大老板,怎么现在有了女朋友了做事就拖拖拉拉的呢。”一见面,以前同一学校的学姐便毫不客气的奚落念晨。   “人家念晨现在连山药都吃了,能不粘粘糊糊的嘛!”欧阳也含笑着凑一脚。   “咳~~~路上堵车。”念晨不自在的轻咳着打破尴尬。   众人皆不可思议,两人的玩笑话竟能让风云不变的大老板露出这种不在优雅的表情。   此时此刻,恐怕只有慕晨一个人在茫然……这不是某某偶像剧的主角吗?这不是某某电视台的主持人吗?   恍恍惚惚的看着,一种微妙的不易察觉的自卑感渐渐浮出表面。不是不清楚自己跟念晨的差距,只是感慨,这么多年她不在,念晨怎会没有看到这些数一数二的佳人……他可以跟最完美的人在一起。   似乎是察觉她的出神,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的,是冰凉的……慕晨突然回神,抬头看他,对上他幽暗难解却带着关切的眸子,当下的心情是温暖却酸涩的。   她还有多久的时间能看到他的眼睛……   “怎么了?”   慕晨抬头,回以一笑,轻摇着头。   一群人毫无忌讳的谈论的,倒也没有在意他们,慕晨自是人人都熟悉的,就是现在外界传闻的第四种人嘛!   “学姐,你能解释下第四种是什么人不?”   慕晨转头看声音的来源,是一个颇阳光的男孩子,看起来不大,有着代表智慧的宽阔额头。突然想起上次素素也这样问,而念晨的回答让她汗颜。   慕晨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欧阳突然插话进去,“照我说,第四种人就是能搞定第三种人的人。”   念晨难得莞尔,这不等于没回答嘛!   看着眼前的律师名人都没有平时在电视上该有的样子,顿时也放松不少。席间气氛热闹,大家不约而同地说起许多学院的趣事。有人甚至想起那个时候关于他们的百分之一。   慕晨窘然,悄悄扯着念晨的衣袖问他们怎么知道,明明不是一届的。   念晨不禁莞尔:“你不知道你在我们大学很出名吗?”   姜雯坐在一边看着,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是她,一时间不知为这个师弟是高兴还是不值。   看着这个才貌普通的女子,她多少疑惑,但或许这就是感情。不能理解的摇头,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一个萝卜一个坑吧!   一群人吃完饭出来,又说了几句,便渐渐散了。慕晨怔怔的看着外面,见念晨出来,眉眼间掩不住的雀跃,“念晨你看,下雪了呢。”   念晨点头,理顺她被风吹乱的发,把围巾也拉高了些,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没有开口。   来时因为车辆太多,所以把车停到一个较远的停车场,圣诞固然是热闹的,更有趣的是,有些来往的车辆竟在车顶堆起了雪人。   慕晨看着,拉着念晨的手不肯走,“念晨,我们也堆一个在车上好不好?”   念晨无奈。   于是,圣诞的最后一个夜晚,他戴着手套,一把一把将公园草地上的雪搬到车上。看着堆好的雪人和身边的慕晨,不由感叹,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觉得圣诞是个节日。   圣诞过去,春节跟着来临。过年是一定要回B市的,只是今年叶青怀孕,两老就去了A市过年。   本不想在春节带她去看父母的,但没办法,人家有凭有据的争辩。什么春节要看父母啦……什么常回家看看啦。念晨不理会,她就干脆下猛药,幽幽怨怨的开口:想早点见公婆都不行……这句话的威力是很大的,人家女方都这么主动的开口了,他身为男性还有什么好推辞的。   只是,她不了解,不是不想让她早点见父母,只是不是这个时候。春节……他不该让她的心情蒙上灰暗。只是,她有这个心,该是谢谢她了。   开车到B市并不久,但是因为春节人多车多,所以平常三个小时的路程,今天走了五个小时。   这也是她的家乡,看着这个生她养她的城市,脸上的表情有些流离失所,心里忽上忽下的情绪让她不知如何分辨。   因为不是清明,所以山上几乎没什么人。想想其实有些玩笑,他家这位脑子里装的东西永远跟别人的不一样,别人春节都其乐融融的,她却非要来上坟。   念晨低头看她,顿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了,这不就是她吗?况且,这么多年,他什么时候其乐融融过……感受心上不断涌出的暖意念晨晃神,或许当下的心情便是那般吧!   带她上坟,其实自己还没有太坦然。只是忽然,意识恍惚间听到慕晨站在墓碑前开口叫叔叔阿姨,说些会照顾他、让他们放心之类的话,声音竟添了几许不同平日的凝重。   念晨远远站着看她,晕白恍惚的灯光照在她身着素白的衣饰上,抱着几支已经垂下了头的玛格丽特,用那种并不像她的表情和声音低低地承诺。一时也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去对待她。心头上不断涌上的感觉竟是暖意。那个画面让他意外的难以忘怀。一句叔叔阿姨……那样真实,就像他父母还活着,往日里他来看他们,都不如她能这般轻松自如。   他经常在想,如果之前,慕晨没有出现,或许他的生活依旧是遵循他的原则过着,也或者,有另一个女孩闯入了他的世界,而她,也误闯入别人的生活。   经常想却又不敢深想,如果他的生活没有慕晨……只是因为坚信他们彼此是最合适,所以他在一方,固执的等过了一载又一载。因为无法不要她,所以跟她在一起,但不代表他能完全逃脱那份道德的凌虐。毕竟,事情牵扯上了杀父之仇,任谁的心底也不可能丝毫痕迹不留。   只是现在,阴寂的天幕之下,她静静站着,那般诚恳,那般信誓旦旦,那般令他心满。   一时间,心绪上一直盘旋不去的一点自责和矛盾竟奇迹般的消失殆尽。   从那时起,他渐渐释然。也是第一次,他觉着命运用了一种很微妙的巧合把他破裂的幸福又送还给了他。   “这次也去看看你父母吧!”念晨望着前方素白的身影,默默开口,声音淡然,却又似泛滥着情绪。   慕晨惊讶,募得转头看他,带些惊喜的期待与无措的疑惑同时浮现在脸上。   念晨叹了口气,只是淡淡的望进她眼底,感受她的悲喜交加,感受她隐藏在心底的那一份‘子欲养而亲不在’的不堪。   慕晨也回望他,看他风云不变的眼眸渐渐有了答案,有些感激的心情代替刚知时那一丝潜在的不安。   那天,阴沉的天幕之下,两人相隔两步之遥,缓缓凝视,直直望进彼此的心底,感受最真实的又最空幻的接触。   似乎……那种意境,无法用言语表达。   看着慕晨的脸,浅浅的笑,走上前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念晨闭闭眼,任由翻搅紊乱的思绪过去。   慕晨看着他,任由他越来越大力的握紧她的手,他眼中的那一份□不堪她怎会没看到,他心里那一点过不去的坎她也不会不知。   感激的上前环住他,她知他与他的理智交战。   回来这么久一直没有去看已故的父亲,不是不知地址,只是无法坦然面对一向对她疼宠有加的父亲会跟自己天人永隔。她好像很喜欢用一种特别的方式去满足心中不完美的那一空缺。   比如在法国时,她闭上眼睛就感觉念晨其实就在身边。就像现在她迟迟不去看她父母一样,老是觉得,只是她不去看他,他们好像就还活着一样。   在念晨身边也一直不敢提及父亲,他那么要自尊和骄傲的人……换言之或许也有她自己的一点私心。好像她不提,他不问,这样就能解决事情,刚好也可以覆盖两人内心的那一点阴影。   只是,念晨呢?真的可以不在乎以前了…… 第二十四章   似乎感受到她的不安,念晨轻轻推开她,执起她的手轻吻,幽深的情绪藏在一片暗影之下,平静却也苍凉的声音开口,“我说过,那些已经过去了。”   慕晨不着痕迹的打量他话里的可信度,其实她也想去父母亲坟上看看,告诉他,她如今已有人照顾,如今已心想事成。   千言万语……最少告诉他们,她现在很好。   曾经在异国多年的落寞无措已不在,昔日共同承诺的白首不相离已成事实。   只是,当年父亲做的太过分才会让念晨如此深恶痛绝。如今他主动提及,她有几分意外,意外之外还带着一丝类似于苦尽甘来的酸楚。   如此这般,算是原谅了吗?至少,可以确定的是,厌恶的情感已不是当初那般强烈了吧!   揽过她的肩,将她拥在心口。那个最接近心脏的地方。   慕晨也环住他的后背,目光有些潮湿,脑袋埋在他怀里。许久,低低出声:“念晨,谢谢你。”   念晨敛眸,应该接受她这诚恳的道谢吗?或者说,该要说这句话的人是他……   眉头微皱,腹部又隐隐作痛,最近越来越频繁的趋势令他攒眉。漫长的沉默,慕晨似乎察觉他的身子在隐隐颤抖。   “念晨,你怎么了?”   刚抬起的头又被按下,带些隐忍的声音低低传来:“没什么,换一种方式谢我吧!”   “什么方式?”   “你说话算数就足够了。”   慕晨迷茫之后怔住,靠在他胸前没有说话,那就让她用以后的时间证明吧!   车子平稳的驾驶在高速公路上,窗外的空气很清新,到处充满草泥的香味,车内的两人各有所思。   “念晨,你怎么还会要我?”悠悠的声音在这有些静默的车厢里响起回。顿时,慕晨才发现已不自觉将心中的叹息问出了口。有些窘态的低下了头。   募得一一车子拐弯,在服务区停下。神色有些沉郁,手里摸进口袋,这才想起。自从慕晨回来后,他已准备将本来就不大的烟瘾戒掉。   偏头看了她一眼,她还在等他的答案。   不由自主的轻叹一口气,回答的声音比平时还要低上几分:“因为无法不要你,所以只好要你。”漫不经心的回答,眼神并不看她。直视窗外的眼睛里泄露了一直苦苦隐藏的那一点隐忍。   他原本是可以一直冷清的。如果没有她出现过的话。   昔日肆虐的痛和无助这一刻又潮水的般的涌来,募得,低头压上慕晨的唇舌,唇齿厮磨间慕晨听到他气息不稳的道。“我们一定要更幸福一点。”依稀还可以看到眸中的痛楚盈盈闪烁。   “恩。”浓重的鼻音携带了哭腔。   站在父亲的坟头,慕晨第一次显得不知所措,望了望不远处念晨的身影,被暮色晕染的天空之下竟显得有几丝落寞。   为难的望了望他所在的那片土地,似乎是感觉到她的视线,念晨募得身子一僵,眼眸中飘忽不定的神色闪过。上前握住她的手,看着前方淡淡开口,“我们会结婚,我会好好照顾她。”眼睛似乎在看着墓碑,又似乎没有焦点。   如果跟她在一起是她的赔偿,那么他也心甘情愿一点。   这样就够了,至少对于慕晨来说是。   以后的很多年中,他会慢慢释然。   山上的气温较低,看了看素白前方的身影浅声开口:“我们回去吧。”他不想再呆在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   慕晨看了他一眼,神情中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表情。不过可以确定不是责怪,而是无措的默然。   明白她的情绪,但又不愿意开口解释,只是说:“下次我再带你过来。”似乎是倾诉又似乎是对那块冰冷石碑的保证。   默默走到他身边,粘人的将脑袋往他大衣里塞,当下的心情无法言语。   反手抱着她,疲惫的闭上双眼,享受这份腻人的宁静。   感受他收的越来越紧的手臂,慕晨受痛,不安分的扭来扭去。半响,清脆的声音幽幽传来:“念晨,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洛念晨淡笑不语。   没有得到回答,不服气的又重申了一遍。   幽暗的眸子波光微澜,眼眸里满满承载的都是期待。   “我相信。”   慕晨靠在他怀里,眼眶也越来越湿润……之前心上盘旋不去的忧心总是释然。   车上,慕晨还是走神。   “念晨,我能不能跟你说说我家人……”   念晨开车之余看了她一眼,点头。   “从小就觉得自己地家庭跟一般人的家庭不同,家人也从来不出去工作,只是爸爸偶尔会晚上出去,每次出去回来后都会带很多叔叔来。那时候爸爸总是说你想要什么就告诉爸爸,爸爸帮你买回来。我童年没有去过什么游乐场,周末也没有一家人出去逛超市。那时读高中,隐隐约约明白家里的问题,可明白的同时又有些懵懂。终于一天晚上,睡梦中隐约听到楼下有很多人说话,耐不住好奇心就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趴在楼梯口,那时她第一次见爸爸受了伤,很多人站在爸爸的身边。我其实一早就跟爸爸说起过你,他坚决不同意。那次之后,他更是打电话给秦伯父让他帮我带到法国,父母亲出事也是那时才知道的。”   念晨垂眸,握了握她的手,无言的给她力量。   “念晨,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跟我说你的家人呢?”   洛念晨叹气,看着她的眼神多了些复杂。   “讲给我听听好吗?”   念晨点头,语气幽幽的开口。   “我父亲是警察,很出色,母亲是医护人员。”   慕晨拧眉,“那为什么你不当警察呢?”   念晨轻笑,“你喜欢?”   她点头,又马上摇头。   “还是不要好了,如果真是那样,我肯定会遇不上你的。不过你爸爸好酷哦,警察呢。”   “嗯。”   “那叔叔是怎么去世的?”   念晨的笑容僵住,神色有丝紧绷。良久才隐隐开口:“我父母都是因病去世。”   哎……有些事,她始终不适合知道。   春节过后,叶青的肚子渐渐明显。显然,慕晨这个未来的舅妈兴奋的不得了。   “念晨,叶青快要生宝宝了,那我们是不是该送点什么?送什么好呢?送钱太见外了……营养品太老头子了……”   念晨躺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电视,完全不理会她。   说到孩子,慕晨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转身扯着念晨的袖子“念晨,上次叶青不是说检查出来是个男孩子吗?那我们就生个女孩子好了,算是给他们的礼物,叶青这么漂亮,小孩子也一定可爱的不得了。”   念晨蹙眉:“那种事情也不是百分百的,就算目前确定是男孩子。再说了,你女儿就这么便宜,一个人情就送出去了?”   歪头想了半响,才开口:“那个医生就A市最好的,这么权威的,怎么可能有假?”   洛念晨淡笑:“万一你怀的是儿子呢?”   她显然是真切的陷入了这种苦恼中,咬了咬牙,“那我就把他送到泰国去。”   “……你不怕他告你?那里面可是有我的基因。”   ……   洛念晨显然是欺负她上了瘾,把遥控按了下静音,转头一本正经的跟她说:“况且,我们还没结婚,难道你想未婚先孕?你不怕到时候外界传闻你是奉子成婚?”   ……   某人总算回到现实中来。   洛念晨叹气,顺势把她拥在怀里,“我准备过一段时间再结婚,到时候是春天,那时天晴日朗。”   慕晨点头。心中却有微妙的情绪荡漾开来,如果以后真的会有孩子,那眼睛……   两人沉默,享受这一片腻人的宁静。   只有他知道,春天对于他总是绝望的。记忆总是可以覆盖的,如果幸福可以遮住那一片悲伤,那就在春天吧! 第二十五章   周末,他正式带慕晨去了叶青那。叶父叶母除了高兴也没说别的,孩子们都圆满了,他们也就开心了。   叶青夫妇本来也都是在外面吃的多,现在老人家过去了,说什么也不肯去饭店。林晓想了想也赞同,毕竟现在外面的食品隐患这么多。   做饭时,叶母跟慕晨有一句没一句的唠着家常。其实慕晨还没有太坦然,父母相继去世这么多年,她很少再亲近什么长辈。就算手机秦伯父也是问一句答一句,这一点倒跟念晨蛮像的。   “小晨啊,你家乡是在A市吗?该个机会跟你父母聚一聚。”   慕晨顿住,念晨也停下来,神色千变万化。   该怎么说呢?看着叶母慈祥的脸,她真的不想骗她。只是,她本就配不上念晨,如今,连家世也不配拿到台面上。   “我父母是……”未完的话被念晨打断。   “阿姨,慕晨的父母在多年前去世。”   叶父叶母显然楞了一下,摇着头叹了口气也没多说,只是想着家世跟念晨这孩子还挺像。   慕晨转头看念晨,他也看她,晶亮的眸子里一片清明。只是餐桌下,他一直温暖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是冰凉的。   吃过饭收拾好已是两点,本来从叶青到念晨那也就一个小时的车程,但因为中午一家人在一起喝了点酒,叶母极力反对现在回去。其实是不碍的,耐不住叶母的柔情攻势,只得妥协。   趁着叶青带慕晨去房间的时候,念晨看着照顾他长大的阿姨,顿了顿还是开口:“阿姨,以后请不要再提及她的父母或是我的父母。”   叶母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念晨别过头去,幽声道:“说了……她会伤心。”   叶母会然的一笑,原来是心疼女朋友啊。   “放心,阿姨知道分寸的。”   念晨点头:“谢谢。”千言万语,也只有这两个字了。   夜晚,十一点了慕晨还是没有倦意,不知是不是因为谁在别人家的缘故。望着念晨头顶的灯,眼神暗了暗,起身关掉。   念晨抬头看她,“现在关了,晚上你起来去洗手间会看不见。”   往辈子里缩了缩,嘟囔着开口:“到时候再开就好了。”   用力的手掌将她捞过来拥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   “怎么了?”念晨轻问。   她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要早点适应黑暗。”   夜色里,念晨一向黑亮的明眸渐渐淡了光泽。只是她看不到,看不到此刻他眼底泛滥着心疼。他不是不知她表面的坦然之下隐藏着什么……   良久,两人都没有开口,慕晨只是感觉耳后有温软的流动物体在游移。   “念晨,已经十一点了。”慕晨轻喘着说明。   他没回答,只是把她的身体抱上他的身体之上。   “我是主考?”慕晨颤巍巍的询问。   “没错。”   “可是我不会。”慕晨试图挣扎。   “上次教过你了。”   “我看不见。”   “你的手闲着干什么呢。”念晨见招拆招。   慕晨羞愧,刚才一点点忧伤的情绪在他接二连三的挑拨之下不翼而飞。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了,结束后,慕晨半死的爬在床上。   “你又想干什么?”   “考试不通过。”一向沉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的慵懒。   “所以呢?”慕晨无力的呻吟。   “补考。”   没办法,无耻不过人家,只好任人宰割了。   黑暗中,燃着□的眼睛深晦不明。   第二天一早念晨便带着慕晨告别了叶母一家。一路上,慕晨无比欢快的吃着刚才顺道买的巧克力。偶尔塞进自家男友口中一块。半路,车子突然停下。慕晨疑惑,看了看窗外皱眉。   “我还有零食,你不用买了。”慕晨含糊着说明。   念晨轻笑:“下车。”   可能她身体里生来就有服从他人命令的基因,迷迷糊糊的下了车,迷迷糊糊的跟着念晨进了一个名为民政局的地方。   出来的时候,两人心中一人一个红色小本本,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去叶青家之前他问她要身份证了。   在慕晨还没来的及控诉之前,念晨事先开口说明。   “顺路,就来了。”   慕晨欲哭无泪:“那你也太顺了吧!人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伸手揉乱她的发,“你以前不是经常说要名分吗?如果我给,你却不要。”   慕晨显然把他的话当真,“谁说不要,只是好没真实感。”说完,小心翼翼的把它收起。就这样,两人就算结婚了吗?好神奇。   慕晨抬头,隐隐觉得四周像做梦一样微微晃动。中午的阳光充足,万物都是金色。茫然中她抬头看念晨,他也正在看她,微笑着,心满意足。脸上那种神情,大约,可用称之为“幸福”吧!在这一片温暖的阳光中,刚刚才觉得虚幻的东西莫名的真实起来,那是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你不是说等初春再结婚的吗?”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没办法,我等不及了。”念晨也看她,阳光落在她身上,照的白皙的脸颊熠熠生辉。眼睛更是漂亮至极。波光于转眸间流淌,清澈见底,好像碧潭般可以看的通通透透。没想到还能重新看到这双充满灵气的眼睛,而眼睛的主人正在自己身边,笑脸盈盈。   日子过的飞快,寒冬渐远。转眼慕晨的生日到了。只是,沉浸在小资生活中的某人,显然把这个她一向认为无比重要的日子抛之脑后了。   似乎是忙够了一段时间的念晨,最近竟经常有时间陪她,这天周末,两人又窝在家里当了一天的宅夫宅妻。傍晚,慕晨随意的问身旁的自家老公,“念晨,你最近怎么这么有空?你不是有很多事吗?”说完,往口中塞了一块瑞士巧克力。   洛念晨叹气,幽深的眸子里藏着暖意,似是无奈的开口:“你不就是最大的事吗?”   慕晨感动,眼眶有些热热的,又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煽情道:‘“念晨,你真是模范老公。”   念晨轻笑,神色里尽是柔和,看着她神色认真的温柔开口,“你快生日了,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慕晨愣住,算算时间还真是,不禁感叹,念晨在百忙之中还能这么细心真是难得,想想看,念晨好像还没有为她庆祝过生日,以前大学时期念晨比较淡漠,怎么感觉都是她喜欢他比较多一点,那时候学校附近有个湖,俗名称为姻缘湖,雅名就叫月湖。每逢周末,湖上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划船,那时候她跟他提了好几次都被拒绝,终于有一次是他主动开口提及,只是……那个承诺还没来得及实现,她便已经漂洋过海。   良久,低低的声音浅浅开口:“我要一生一世就好了。”   念晨垂头看他,神情也带着些追忆,静静把她拥在怀里,合上有些许酸涩的眼睑,慕晨也习惯性的陷在他□的怀抱里。   这个事情谁也没有再提,直到那天。一早,慕晨就在感慨自家老公还真是衣架子,脱去西装革履,一身休闲服更显潇洒帅气。   “一大早你要去跑步吗?”   念晨幽幽一笑,“不是跑步,是去实现我没来得及兑现的遗憾。”   望着迷糊的慕晨,他好心的开口解释,“我们去月湖。”   看她恍然大悟之后露出的期待表情,念晨有些内疚,她其实很想去吧!虽然她一直没说,毕竟……不止他一人遗憾。 第二十六章   又是节日,两家人聚在一起。餐桌上,林晓一直嘘寒问暖的伺候着。是什么蟹不能吃太寒啦,什么芥末不能沾太多刺激性啦,慕晨在一旁羡慕的看着,怀孕就是好啊。   看着慕晨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叶青怀,念晨不禁莞尔。   又青看慕晨,思索了半会终于忍不住开口:“慕晨,你也该生个孩子稳固一下自己的地位了吧!”   慕晨感叹:“我的地位估计是天崩地裂也不会动摇了,只是孩子……”慕晨为难的看向念晨,这种事情又不是只要她想就可以的。   慕晨还不知道怎么回答,念晨便开口:“慕晨还小。”   叶青惊讶:“哥,那里小了,都已经三十了,再不生就生不动了好不好?”   慕晨在一旁狼吞虎咽面前早已推起的小山。以前觉得叶青慢腼腆的,怎么怀孕之后,讲话什么的都丝毫不避讳了呢……   “我想让她多玩两年。”念晨淡淡开口。闲余间又替她夹了一些青菜。   慕晨幻灭了,怎么听都好像是他多体贴似的,明明她才是受压迫阶级啊。狼吞虎咽的动作顿了一下,又忍不住腹诽,是他想玩才对吧!不过这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念晨谈话之余看了一眼慕晨,黑亮的眸子里思绪难明。   世事已过、往事尘埃落定、现实依然圆满、景依旧、人已回、往事还在脑海、回忆已不肝肠寸断、挂念还在眉上、相思仍在眼前、看着沙发上抱着食谱发呆的慕晨,念晨莞尔,上前抽掉她手中的食谱把他圈在怀里,无奈的低吟:“不用再看这个了,反正我原本也没打算你会是个下得厨房的家庭煮妇。”   慕晨羞愧了,嘟囔道:“干嘛这样……”慕晨的斗志向来是来得快去的也快,垂头丧气了半刻钟又在一瞬间复活,信心满满的保证:“你放心,人家厨艺一定会比你好了。”   他也不再打击,这个情况估计他再泼冷水她会去写战书了。   “你去忙吧!不要理我,我还要继续奋笔疾书。”   念晨莞尔,希望不是发呆才好。想着便起身回书房,整理已经堆积如山的工作。慕晨的决心向来持续不久,果然,在他一份卷宗还没看完时,客厅里本该继续研究食谱的某人拎着一本小说跑过来。   “念晨,刚才我看了一本小说。穿越的,挺好看的,讲的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女孩子穿越到了唐朝,然后被心爱的人杀死了,又重生到一个十二岁的公主身上。”   他丢下手中的钢笔把她抱上来,听着她讲话,等待着她石破天惊的下一句。   半响,见自家老公没回话,又再接再厉的问:“念晨,如果你也穿越了的话,那你该怎么办?”   念晨撇了她一眼,抬手捏了捏蹙起的眉峰。   慕晨似乎也猜到他不会回答,自顾自的说:“如果我也穿越了的话,那我一定会努力找返回来的路。”   念晨抬头,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为什么?”   她没抬头,但说出的话却不是漫不经心的答案:“因为那里没有一个叫洛念晨的人啊。”   小说真是个害人的东西。良久他还是徐徐开口:“谢谢,你的回答他很满意。”   慕晨笑笑,打了个哈欠靠在他怀里,等听到书本落地的声音,他才幽幽开口:“你如今这样说,是打算让我本来已满的情绪溢出来吗?”   看着已经沉沉睡过去的慕晨,他淡笑,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呢喃:“不是我不肯说,只是……我胆小。我怕乖张的命运,我不敢拿已知的幸福去赌未知的可能圆满……”   户外的阳光照在两人相拥而坐的椅子上,桌子上那个已经泛旧的钥匙扣还挂在电脑面前的盆景上。微风吹过,它还跟着徐徐晃动。洛念晨的眼神渐渐迷离。转头看安然入睡的慕晨,往日的惆怅逐渐从心底蒸发。   晓月朦胧,繁星满天之后又是新的一日。   “念晨,你带我去吃铜锣街的那家寿司好不好?”   念晨看她,丢下手中的工作点头。   看她雀跃的神情,他叹气,她应该也闷了很久了……是他的错吧!她的视力越来越不好了,尽管他每天监督她吃大量的维生素A,但她眼前的光明还是越来越模糊。不让她经常出去是怕没有他跟着她会出事。公司里,她越来越频繁的从楼梯上跌下,虽然每次爬起来后看她都是一脸无所谓的笑容,但她眼底那一片黯淡又怎会逃过他的眼。   到了那家店,念晨站在门外迟迟没有进去,往事回笼,点点滴滴都在眼前。   “你什么时候找到的?”他请问。   慕晨只是笑笑,没有回答。身处异国,想着千山万水之后的人和生活多少有丝悲哀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念晨也一样,虽说已不是太过狠厉的悲伤,但多少还有点低沉的情绪在。回神,看这熟悉的街道,万物顿时都觉得异常可爱,那曾经遗憾的心情好似都遥远而飘渺。   慕晨点了五份《晨光》,满意的看着一旁某人不自然的英颜。念晨不自然的别开脸,不愿直视她探究的目光,眼神不经意的落在一旁的记忆墙上。   微微一笑,他发现了吗?   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怔怔的起身揭去,不经意的翻开后面,身形又是一顿。   她也跟着站起,来到他身后,“这个生日礼物还满意吗?”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他的动作一滞,生日吗?……好像是。   回头看了看她,悠然一笑,“谢谢,他很喜欢。”   慕晨也一下子笑开。   回去的时候天已昏暗,刚刚亮起来的路灯把两人的背影拉得很长,有一种孤零零的温暖,好像错落的世界里他们在相依为命,只有彼此,不可替代。   看了看身旁人似是洋溢着幸福的眉眼,念晨安慰,希望她已真的觉得幸福。   “念晨,我们在前面坐坐吧!”   回头看了她一眼,平时的七分淡漠早已了去无痕,幽幽开口,低低的声音在夜色里异常动人。   坐在石椅上,看着天空上的月朗星稀,猜想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他有多久,没有好好欣赏这月色了。   遐想间,慕晨竟五音不全的哼起歌来。   “我好想把你遗忘,可是每次回望,却搁浅心上……”   静静的听着,没有出声。当初的遗憾已经越行越远,再听这首歌,已不是当初那般绝望,虽然依旧无法波澜不惊。   良久,他开口:“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声音中带有我的呼吸。”满含情绪的话出口,字字成吟。   慕晨没有回答,靠在他的肩上无声的笑。   念晨也无声许久。直到空旷的马路上依稀有了对话,他才出声:“我们回去吧!”   “嗯。” 第二十七章   一年后,慕晨的眼睛终于失明。其实并不是完全黑暗,只是两人站在面前,却分辨不清。就算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可真正到来,还是措手不及。   “本以为你们的坎坷到了慕晨这就算结束。”病房里欧阳沉沉出声。   念晨垂眸,毫无波澜的黑眸看不出悲伤,又仿佛已绝望。   “或许是情未了,缘分却尽。”许久后,他开口,没有情绪,不带感情。   “你不恨吗?”他问。   “恨什么?恨我遇到了慕晨?恨她让我等了十年?还是恨自己得了癌……我信命中有时终须有。”欧阳没开口,他轻叹一声又继续道:“还好我遇到了她,还好她让我等了这么久,虽然她没有逼我。若不是那十年的痛彻心扉,我怎会知道,来之不易的圆满如此难能可贵。”   “那癌呢?”他又问。   念晨将眼神投向远方,神情有丝飘忽不定。“若不是那些年靠酒精麻痹,我恐怕撑不了十年。如今我已幸福两年,现在我自食其果有什么不对?”   ……   沉默良久,他又开口,眼神不知在看什么,专注异常。   “况且……谁的青春没有那么一点遗憾?我能怪谁。”   “为什么你跟倪慕晨都能爱到不顾一切,只是想多留一丝回忆好慰藉余生漫漫?”   “因为尽管这样爱,仍旧难以温暖尘封永远的前尘往事。”   欧阳不赞同的攒起眉,终是没有开口。   循环有序的脚步声传来,念晨抬头看来人,西装革履,代表混血的眼睛,唇角勾起,却没有嘲讽的意味。   “我先回去。”欧阳开口打破沉默。   他点头。   门缓缓关上,屋内的气氛越加紧张。两人相视而对,如今的局面似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如今这样,如何给她幸福?”   念晨轻笑,带着一种驾凌在绝望之上的忧伤。   “是啊,现在这样,我没有办法。”   秦亦凡疑惑的眉攒起。“你什么意思?”   念晨看他,“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思有什么好猜的。就算今天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   门外的欧阳叹气,终于沉重离去。   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提醒了阳台上的慕晨。从躺椅上爬起,眼神飘忽没有焦点。   “念晨回来了吗?”   欧阳站住脚,远远看她。似是带着疑惑和无可奈何,她如何能让他到死都放心不下   “念晨……”没得到回答的她开口又问。   欧阳回神,浅浅开口:“我是欧阳。”   慕晨浅笑,“你来找念晨吗?他还没回来。”   “我来找你。”   似乎是微微一愣后反问:“找我?”   欧阳无声点头,看她单纯如昔的脸,有些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来是要告诉你,念晨生病了。”   欧阳云淡风轻的话掀起了她的不安,笑容一点一滴自脸庞流逝而去。她了解欧阳,如若不是严重,他不必亲自过来。   “严、严重吗?”她开口,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胃癌,是中期的。”欧阳说出了结果让她自己衡量。   窗外的天气似乎应时的多云转阴,几乎是片刻,磅礴大雨倾泻而下。慕晨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似乎一瞬间不能完全消化这个消息。只觉得血液从身体的某一部分渐渐流掉,手脚一片僵硬,有一瞬竟忘了呼吸。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的体会悲伤,不管以前还是后来。忧伤似乎比外面的雨还要潮湿,丝丝渺渺,侵袭着她每一个毛细孔。   “怎么会这样……”气若游丝的开口,好像每一字都在将她生生凌迟。   欧阳别开头不想看她,“你不知道你是罪魁祸首吗?”   她沉默,心底有忧郁的痛在渐渐涣散,游至身体的每一处。眼前的黑暗更是像一盆冰水兜头扣下,一直冷到血脉深处。   “你不在时候不知他的生活如何过,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能才回来?”欧阳质问。   她不答,眼神一如往常的空洞,世界仿佛瞬间倾塌,所有的断瓦残垣毫不留情劈头盖脸地砸在她身上。   良久,他又开口,说出口的语句却极淡极轻, “你刚走没多久的时候,他学会了喝酒,常常半夜起来一个宿舍的人把他送到医院急诊。后来他从法国回来,私下生活比之前腐烂有过之而无不及,也许跟压力有关,也许跟你有关。再住院,医生便警告,还想要命,就必须戒酒。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比那一刻更希望你回来。”说着,他顿住,眼神又回到她身上。   “他的确有听医生的话,情况渐渐好了。但我知道那是为你,或许,他不是怕没命活在这世上,他是担心没命等到你回来。那时,我清楚的感受他浓烈的恨。”   慕晨低头,噙着眼睛的眼睛终于闭上,晶莹的眼泪落下,一直落到心里去,连同屋外瓢泼之势的大雨叶一起流到心里,冲刷每一寸沟壑。   “如果你不想回来,大可永远不必回来。如果是那样,他便会抱着等你的心态珍惜自己,如果是那样,他便可以好好过完今生。如今你失明了,他的痛楚不会比你少。倪慕晨,你怎能这么狠心。”欧阳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开口,言字之余尽是折磨。   不断流泪的眼睛睁了又闭,嘴巴张了张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似乎是终于能够出声。   欧阳转头,看阳台之外的地方被雨水冲刷的模糊不清。   “我说完了,我想念晨不会想要告诉你,所以我提前一步让你知道。”   慕晨没抬头,门被关上,隔开的脚步声也越行越远。   时间一点一分过去,傍晚的时候,她终于等到他。   “念晨,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她开口。   门口的人似乎僵了一下,淡淡回复:“今天公司有点事。”   她不以为然的出声,眉眼间不见疑惑。   “但是,你每天都是去一下,一个小时就会回来的。”   “今天的客户比较重要。”他回答,站在玄关处看她。   慕晨点头,似乎是闻到饭菜的香气。   “今天是在外面买的饭吗?”   “嗯。”他顿了一下开口。   “你不是说外面的食物不卫生?”   硬朗的脸庞上浮现难言的情绪,眼睛却始终没离开她。   他不再开口,她也没问。   吃过饭,她照例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察觉有人走近,身体不自然的僵硬。   “念晨,你没有话跟我说吗?”   良久,身后的人才给了回答:“没有。”声音低沉。   她轻笑,却不出声。慢慢起身坐好,眼前是漆黑一片,手指摸着肩上的那个疤痕低声道:“念晨,你帮我看看当初若晴咬伤的疤还明不明显。”   身后的人走近,衣服轻柔的拉到一旁,似乎轻笑了笑开口:“不太明显了。”   她点头。   许久,她的声音又起:“念晨,你帮我去买铜锣街的那家寿司好不好?”   “好。”   沉稳的脚步渐远,直到听见门自动的关上她透明的眼泪才放心的流下,拿着手机凭感觉拨通了欧阳的电话。   电话立即被人接起。   “我找念晨。”她开口,眼泪掉的越发的急。   那边的欧阳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念晨,无声的将电视递给他。   沉默渐渐淡去伤感。   “念晨……你怎么会认为我瞎了,就认不出哪个是你呢?”   念晨沉默,可能生病总是让人自制力崩溃,如现在,他已经分不清是胃痛还是心痛,只觉得指尖颤抖冷汗淋漓而下。   “我是为你好。”他答。   慕晨流泪:“但是我不想用微笑把结局变的更加美好你说怎么办?”   “那就不要美好了吧!”满天喧嚣之中,电话另一个端略为低沉的嗓音开口,如杏雨飘下。   门外的秦亦凡拿下耳朵上精致的变声器,看了看紧闭着的门,想起刚才在病房他问他的话。   “你为什么会喜欢倪慕晨?”   他笑,许久才答:“因为她是倪慕晨。”   晦涩的转头,也许……这一次他再不用担心她的选择是对是错。 第二十八章   病房里,手机递给欧阳的同时念晨开口:“你告诉她了。”   欧阳抬头看他,脸上的表情不容置疑。   “你不该让秦亦凡去骗她。你只是中期,不一定真的没希望。”   “我自己的事我有打算。”   欧阳叹气,缓了缓声又问:“如果她没发现,你准备要骗她多久?”   念晨低头,没有立刻回答,两掌优雅的交握。   “一辈子。”   欧阳不可置信,“为什么?”   念晨垂眸,眸中亮光闪过,似乎隐藏了千般不舍,又似对现实百般不奈。   “因为这样她才安心。”   “那你呢?就准备在这了此残生?”欧阳追问。   “她安心,我便安心。”沉沉出声,声音像是落在了秋日黄昏的古井中,一种深沉的静瑟。   “洛念晨,她到底值不值得你这样百般付出?”   他笑:“对你来说什么才是值得的?她带给我的你不明白,我给她的你也不清楚。再说,……这世上哪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   欧阳不以为然,“自你们婚后我没看出你有什么不同,除了要多照顾一个人以外。”   他不再说话,眼神朦胧,整个人似乎被带到另外一个世界。欧阳看他,心里翻涌而上的思绪难明。回想以前外界有关他的传闻,再看他现在。其实他并非无心木石,而是将心专注在一个人身上因此显得无情。   “你一共等了他多少年?”   洛念晨抬头看他,双手交握谈了口气。“为什么会这样问?……你不知道吗?”   “我只是觉得,应该不止那么多年。”   洛念晨没有开口,神情逐渐陷入深思,他等了她多久呢? 从小时候那一次到大学那一年是七年。从大学那一年到他去法国那一年又是七年,后来他回来,那又是三年。   “大概十七年吧!……”说着他顿了顿,又开口:“那时候不算的话,就十年而已。”   欧阳站在那里看他,有些东西渐渐了解。   “那七年……也算。”只是而已……这个而已又有多少人可以做到。   洛念晨又看他,没有问原因,有些东西自己亲身经历的怎会不必旁人清楚。望着逐渐灰暗的天际,心中有如一根细针划过一般,丝丝缕缕都是疼痛。   欧阳也不再开口,只是感叹。如果有尽头,那等多久都是一样的圆满,他相信念晨也是这么想的。   晚上,洛念晨办了出院。回去开门,她果然坐在躺椅上等他。当下的心情带着一丝不忍,让她就等了吧!记得,她最不喜欢等的。以前就是这样,她没有多大的耐心。   “是念晨吗?”阳台躺椅上的人开口,话出口没有一丝一毫的烦躁。   他低笑,“不然能是谁呢?”   他怎么还笑的出来?他怎能这样坦诚?他怎么可以这般轻松自若。这样的气氛下她眼泪又落下,却不知为谁。   念晨上前将她拥在怀里。慕晨也回拥他,浓烈消毒水的气味刺激她的感官。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骗人?”良久,慕晨开口质问。   念晨没回答,只是加重了拥抱的力量。她话里的意思他怎会听不出来,突然想起医院里欧阳的话。   “自你们婚后我没看出你有什么不同,除了要多照顾一个人以外。”   怎么会相同呢?怀里这样真实的存在。什么都不一样啊,曾经冷冷清清,现在却是水乳交融。   曾经的夜里在哪里过似乎都是一样,现在却无论到哪里,都觉得归心似箭。   旁人怎会懂他在乎的是什么?欧阳也不是不懂,他明白,他只是为他不平,可他偏偏没有觉得委屈。只因无法走出思想的牵绊,无法摆脱情感的纠缠。   “对不起……”他低喃   慕晨没接话,眼泪无声的一而再滑下。   “对不起。”他又开口。   许久,忧伤的气氛凝结,她哑声道::“不是说要一生一世吗?有一点希望也不该放弃。……”顿了一下她又开口:“就算……是为了我。”   他迟迟点头,抱她走向卧室。   虽然她已失明,但他还是每天坚持开着夜灯。她在他的安抚中已沉沉睡去,看她皱起的眉总是忍不住伸手抚平。平常她的睡脸总是宁静满足,如今这样不安,该是怪他了。   他沉沉不敢闭眼,怕已没有更多时间来看她的样子。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用剩余的时间来陪她,也算死的其所。   慕晨睡梦中的画面无疑是噩梦连连,拼命想要挣扎开来,但惨绝人寰的记忆想是一块吸铁石。她驾凌在一片悲伤之上,一切仿佛又回到那段长痛不息的日子。她能清楚的感受念晨在喊她,她也答应。只是一片黑暗之中,只有两人起伏不断的呼喊声从远处飘渺而来。摸不著也看不到,那般绝望,那般熟悉。   “慕晨,醒醒……快醒醒。”念晨一边擦去她不断冒出冷汗的额头,一边轻拍她因痛苦而极度扭曲的脸。   “慕晨……醒过来……”   猛然惊醒,冷汗淋漓,头痛欲裂,尖锐并且持久。全身仿佛痉挛,再无法成眠。   “慕晨……”   应声而来的是有力的手臂,她呆滞的停留在他臂弯。一瞬间,她方才挣扎不开的噩梦片刻褪去。   “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许久,他低低出声。   念晨其实极少如此清晰明了的表达内心的想法,如今他这般坦诚,慕晨心上的感受却不是欣喜。   “那就留下来。”她开口要求。   他看她,她的眼睛却似乎不在看他。心上一痛,眼睛黑幽深邃,像是氤氲着许多的话语,但坚毅的嘴角却始终紧闭。   念晨生病的消息在A市很快的传开,就连街头小报登的都是‘念晨科技的总裁因糜烂性胃炎长期不愈会导致癌变’的标题。   叶青看到这个新闻脸色片刻刷白。不用打电话求证,她便相信这消息绝不是空穴来风,他的病曾经就在她面前活生生上演过一次。一瞬间摊在沙发上,望窗外阴风大作,天空乌云翻滚,天色暗沉。   一瞬间,她怀疑。他跟倪慕晨到底是情缘还是孽缘?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四季更替,生老病死。只是,奈何红尘,短,不过一瞬。长,不过永远。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一早叶青夫妇便去了念晨那,开门,念晨不像之前先问什么事。此时此刻,门里门外,叶青站在那看他明显憔悴的脸,四目相对的了然带着些沉重。   叶青进门,看窝在沙发上的慕晨,明显的黑眼圈。叹气,还没开口,就听到念晨请求的声音。   “叶青……不要告诉阿姨。”   她看着他点头,目光之中多了怜悯。   良久的沉默之后,林晓开口:“念晨,你跟我来。”   念晨抬头看他,迟疑了下还是点头,看了看沙发上的慕晨又看了眼叶青后才出去。   门缓缓关上,叶青的眼眶微红。看沙发上的人,忍不住猜想。如果她再晚两年出现,或者念晨晚一些认识她,也许一切都不同于现在。忽然想到一位作家曾这样叹息: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遇上了也只能轻轻说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很巧么?不巧,这应该就是机缘,定数。或者是因果。难道她跟念晨便是这样吗?   没有无缘无故的相逢,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相爱,只有机缘巧合。只是现在这样,算不算是另外一种的有缘无份?   毕竟,相逢,不是恨晚,便是恨早。   看前方几近透明的玻璃倒影出自己的样子。叶青不禁唏嘘,有些往事一旦缠绕上来便仿佛无休无止,想遗忘,但摆脱起来又十分艰难。   “叶青?”沙发上的慕晨试探性的开口。   她回神,低头看面前的女子。长久以来积压在内心的复杂情绪爆破开来。   “倪慕晨,有时候,你真的是狠心。”她微微说道,唇角轻轻抽动,到最后演变成一个苦涩和痛心兼而有之的笑。   慕晨神色一变,眼神是依旧的空洞。显然没料到她出口的话竟是这般折磨,垂了垂头,似想叹气,又似试图说明。   良久,微哑的嗓音轻启。“那时候,你不懂。”   叶青第一次被堵的哑口无言,想辩解,到最后终是放弃。或许她说的有道理,她跟念晨之间的事情她是不懂。她只知道,她走了,一段感情算是结束。   “念晨去找过你,你知道吗?”许久,叶青才问出声。   她顿了一下后点头。   “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跟他回来?”   良久沉默后,她开口,头始终没有抬起来。   “那时候一声不吭就走的人是他。”   叶青明显怔住。   “你怪他?”她问。   吸吸鼻子,她摇了摇头。   “他竟然去找你,就不会一声不吭的就走。除非……是你逼着他非走不可。”叶青叹着气开口说明。   “我没有逼他。”慕晨摇着头开口说明。   叶青莞尔,经过这么多事之后,她为什么还能这般单纯?她真以为,她问出的话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让一个如此优秀的人为你这般?”看着她毫无光彩的眼睛,她轻轻出声,神情带了些思索。   她本以为他不会回答。毕竟站在她的角度来看,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是她出口的话竟让她有几分意外。   或许,我们是互补的。这是她的回答。   叶青点头,也许她终于知道,念晨到底是为什么会选她。   聊了这么多,其实叶青还有一句话始终未能说出口。如果那时她能跟他回来,或许现在的他是健康的。   三年一生。   不过不用她再重复了,因为这句话欧阳已经说过。或许,这是天意。如果那时她回来,恐怕现在他们会面对另外一种波折,比如说秦亦凡。   渐渐的中午,叶青他们已经离去。慕晨还坐在沙发上,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从叶青的话里想出些端倪。但只是那么一瞬间,下一秒中,那种飘渺的思绪又转眼不见。   “慕晨,想什么呢?”   “嗯?”她回神似的抬头,眼睛下意识的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问你想什么?”他又问,声音中带着一抹连他都毫无察觉的温柔。   “我感觉叶青好像……”说着顿住,脸上的表情多了些纠葛。   念晨的神色一变,眼底浮光渐起。   “她怕是担心我。”开口说明,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她点头,皱起的脸逐渐平滑。   阳光中,念晨看着她,眼底的眸光载沉载浮。他本想一人饮尽心酸,饮尽磨难。但是她怎么办?林晓的话还在耳边。   她已是你的妻子。你等了这么多年?如何舍得将她拱手让人。与其试图绝望,不如留一点希望。就算为她赌上一赌。赢,便是一生安逸。输,也不过倾尽所有。   回神。所有的情绪都在眼底泛滥成灾。   “慕晨,我听你的一次。”   慕晨怔住,良久良久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那个中午,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热泪盈眶。   念晨站着看着,轻笑出声。就是输,也算为她最后一次。 番外   念晨经过一段时间的战斗,病情总算渐渐好转。或许,他终究算是幸运的。毕竟,那病是中期。过了一段人心惶惶的日子,这段时间以来,大家也可以松一口气。幸好上天对他慈悲,而这件事,也始终没通知Y市的父母。   自从那次之后,叶青的脑子里时常无端跑出慕晨说的一句话。‘那时候,你不懂。’她不懂她到底不懂什么?念晨渐渐康复,迟来的婚礼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下渐渐走来。大多数人都为他们感到不可思议。毕竟,挫折一次又一次。先是慕晨走,念晨去,他又回。然后到慕晨回,之后冰释前嫌,似乎一切都要圆满。只是慕晨失明,紧接着念晨也病。如此一桩桩,一件件如何还让人心存希望。如今念晨逐渐康复,也该算是上天的慈悲了。   婚礼上叶青在房间帮慕晨整理婚纱,看着镜子里洛洛动人的慕晨不禁感叹,化妆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只是可惜,女人一辈子最美的时刻她看不见。再看她的眼睛,还是没有焦点的空洞,但却不是真的空,那里有一种亮如星辰的东西大概可以叫做幸福或是甜蜜。   本来念晨的意思是一切从简,但父母不同意,说就算为了慕晨也要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两人都是孤儿,老来少的两个老人看着她们也欢喜,就自作主张说叶母代替慕晨这边的母亲,叶父代表念晨。叶青看着,也觉得欣慰。   婚礼无疑是繁琐的,本来这一切都可以让婚庆公司来做。念晨似乎不太情愿让别人来着手他的婚礼,除了名单是叶父叶母在做,其余的一些零星琐碎都是他一人在张罗。大到慕晨婚纱,小到婚宴上的菜色及花篮。这期间,慕晨这天生爱热闹的性子自然是坐不住的,没办法念晨只好把她交给叶青,麻是麻烦了些,但走一步有一人看着,他也省心不少。   这么多天她亲眼看念晨忙碌,每天回来虽然是一副疲倦不堪的样子,但眉眼间却没丝毫不奈的意味,似乎忙的心甘,忙的高兴。   回神,看一脸紧张又期待的慕晨她不禁好笑,当初她结婚时,也该是这般心情吧!   “慕晨……”叶青开口。   “嗯?”她答,声音几乎是立刻发出。   “你跟念晨……以前有过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思绪立刻从她即将要举行婚礼的紧张上脱离开来,皱着眉头思考她的话,半日苦笑着摇头道:“还真没有,我现在能想到的都是他训我时候的表情和语气。”   叶青笑,没有打扰,让她继续说。   “那个时候啊,你不知道他多严肃,就跟那教堂里的圣父一样。规定我不准做这,不准干那。尤其特别不允许我挑食或者吃完烧烤后喝冷的饮料。他说会闹肚子,我当然不会听他的。”虽然她已经失明,但开口的话还是让人感觉有一种神采飞扬的俏皮。单纯的似乎感觉自己不听他的就是胜利了一般。   “那然后呢?”叶青问。   她不好意思的笑,刚才嚣张的火焰似乎顷刻间熄灭了。打着哈哈开口:“你不知道,念晨向来有先见之明。”   “那他总是骂你,你不会生气?”叶青又问。   她的神情又立刻转为委屈,似乎终于找了个人诉苦:“我哪敢啊,我都是祈祷他骂完我之后别不理我就好。哎……”她说着叹气,接着又继续诉苦:“不过我那时总是不懂,为什么他对别人的态度跟对我总是差距那么大,他对一个路人都比对我和颜悦色。你说他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   “那你现在懂了吗?”   慕晨耸耸鼻子认真道:“模模糊糊吧!”   叶青不自觉的叹气,你是多幸运的人啊。多少人想要他的训斥他都不肯给,比如曾经的她。倪慕晨啊倪慕晨,你难道不知道你是多少特殊的一个吗?   室内又恢复一片冷清,两人各有所思。叶青低头,无意间瞥见凌乱床下一个破旧的箱子,她蹙眉,这个箱子念晨还留着?记得这是他们读初中时叶父闲来无事拿破旧的板子订成的,她也有同样的一个。   这箱子里以前都是叶母拿来装奖品用的,念晨不可能还留着那些东西吧!   好奇心作祟,走到床边蹲下拉出那个箱子。有些木头已经发黑,但是看着出来,他很用心的保护着。打开,她挑眉,就知道不是奖品。那到底是什么?什么东西他会放在床底。   一张一张拿出来看,好像很多年前的东西,有些纸早已泛黄。随便摊开一张,她一脸疑惑。这不是念晨以前大学时的课本吗?念晨不想是个会撕书的人啊。 眼光投向坐在镜子前一脸不安分的慕晨,心里微微起疑,难道是她?又仔细看了看那张纸,页码的小角落里有罪证的落款,这下该是没有疑问了,是触目惊心的微小红色字体,写着:洛念晨,大坏蛋。   这句稍带孩子气的话看的她不禁莞尔,以往看见韩剧中女主大骂男主这话的时候,她总觉得这话似乎带了一种虚假,甚至是欲擒故纵的意味。现在看这孩子气的举止,似乎带了那么一种俏皮的又爱又恨的感觉。   又翻开一张,这是随手的涂鸦,可见,她还真会挑地方,挑着都是他的课本。仔细看倒看不出是在画什么,就感觉是一个四不像,可见那时她是有多无聊。   一张又一张不断翻开,她不禁又替念晨心疼。她不在那些时间,他就是靠这些东西吗?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是一些草稿纸,偶尔会出现一个眼睛比青蛙大的乌龟。只是可惜,这些东西她再也没机会看到。   她不知她到底懂不懂念晨的一片深情,只是突然间,很想让她知道。在某一段时间,她随便乱写乱画的东西被某一个人当成珍宝似的对待。   最后一张是报纸,无意的翻开,她并不陌生,因为那天,是她在家跟父母庆祝的日子。恶人有恶报,他们总算等到了。只是,念晨为什么要收藏这个报纸?又仔细看了一遍,即使心有疑问也觉得情有可原。或许,他是想永记那个日子。报纸上的男人带着手铐,看起来带了几分沧桑。女人倒是满坦然的,可以看得出来年轻也算是一个清秀佳人。只是,这女人的样貌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熟悉……猛地抬头,看镜子反射出慕晨样子,她不禁怔住,倪慕晨,她也姓倪。再仔细端详她跟报纸上人的样子,希望真的不是她所想才好。   门适时的打开,她被吓了一跳,念晨看到她手上的报纸,似乎顿了下,神色看不出什么。   “念晨吗?”慕晨开口。   他回神轻笑,走过去吻她的额头。“嗯,我来看看,还好吗?”   慕晨点头。   “会不会累?”   “不会。”   念晨点头,“我先出去,等会你就可以解脱了。”   看她点头后,念晨的视线又投到叶青身上去,用手势告诉她让她出去。   阳台上,叶青看他。不知为何,他的沉默似乎正好印证了她内心的想法。   “哥,是我想的那样吗?”叶青是聪明人,有些事自然不会明说。   他抬头,晨光撒在他脸上。“是。”   似乎已有准备,但听他亲口说出,还是感觉不可置信。看了看手中的报纸,又看了看他,她不明白。   “哥,我知道你有多很他们。”   他叹气,说了句异常简单,但让凡人去做却又是异常困难的话。   “我知道,但慕晨不是他们。”   她呆住,该是多深的感情才能包容如此刻骨铭心的恨。   “她不知道吗?”   他点头道:“她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   叶青点头,她了解。当下的意思,是告诉她保密。遐想间,念晨已返回客厅拿了打火机过来。   “她已经看不见,永远不会知道,你不用烧掉它吧。”   他轻笑,开口的话字字成吟。   “因为它对我已经不重要。”说完幽兰的火焰燃起,瞬间那张报纸似乎带着他的恨意化成飞烟飘远。   叶青低叹,这才是真正放下吧!   “以后你要照顾慕晨一辈子,如果以后你们有孩子,那你的负担更重。”   “我心甘情愿。” 番外   “最近念晨总是说,他一直都是这个亿万人世界里的孤儿,孤单,寂寞,执着。一旦和温暖相遇,便注定了要溃不成军。”   素素点头,脸上是难得的认真。“你们结婚那天,我在下面看着都感动的稀里哗啦的。老实交代,你跟老板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慕晨顿了顿,一副追忆的神态。“是大学时,后来分开过。本以为已经山穷水尽……”   素素一脸不可置信道:“你们也太纯情了吧!大学的感情有几对是能走到最后的?”   她点头承认,想起以前的那个百分之一。或许,那也算原因吧!突然想起秦亦凡,婚礼时考虑到以前就没通知他,其实似乎也没那个必要。她不得不承认他很好,但是偏偏她不贪心。好的对的,一个就好。他对她来说,或许是好的,但不是对的。茫茫人海,要找一个知己知彼的人谈何容易,这也是当初她不接受的原因。因为坚信对的人已经出现,既然错误可以避免,那又为何一定要犯。   “慕晨?”素素的声音拉回了的她飘远的思绪。   “怎么了?”她反问。   “大学时,应该是你主动吧!”   “你怎么知道?”   素素汗,“老板那样的人,像是个会主动的人吗?”   慕晨想了想,也赞同的点头。   “你们分开了这么久,就没想过放弃吗?”素素又问。   慕晨顿时沉默。有没有想过呢?这个好像不是放不放弃的问题。她回来,本来就没有想着还能再跟他一起。那时什么情况呢?本以为再见他一面,已是极大恩赐。   门外的念晨站了良久,听她们敏感的对话。虽觉得过往都不重要,但他还是想知道当初的她是什么心态。   “情在不能醒。”她这样回答。   素素自然是不明白的,看她的神情也没有再问。   门外的念晨站定,眼中的情绪似泛滥成灾。心中默念:慕晨,谢谢你,这个答案我很满意。但是你不用醒,因为……我就在这里。不用再听下去了,转身离去。   “慕晨,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素素看着她的眼睛,真诚的开口。   她笑,我现在已经习惯黑暗。我看的很开的,你不用安慰我了。   素素摇头。“我是说真的,跟当初不一样。”   慕晨顿住,良久点了点头。   午后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素素看着身边的人。头一次觉得她其实跟老板还挺配的,或许那种感觉不能用外在的配来形容。只是觉得,似乎是合适,又似乎是恰到好处,或许,用非彼不可更为合适。   “慕晨,现在想起以前那些事,你还会难过吗?”素素的声音带些迷离的开口。   慕晨叹了口气,转头。将脸投向有阳光的地方。良久,她没有开口,只是在心里感叹:终于,那些只是回忆。   书房里,洛念晨手上拿着手机看着。短信上市寥寥的几个字。   谢谢你们。现实的日期正是婚礼那天。   想了想,还是按掉了删除键。这件事没必要让她知道了,他想秦亦凡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有必要,那他不会说这几个字。   转身放下手机拿了书桌上的一本书。这是叶青送来的,目前书店的畅销书,讲的是他们的故事。念晨感激在心,谢谢她能理解。翻到最后一页,今生来世。   洛念晨心念瞬转,起身去了卧室,恰巧素素正好要离开。   关上卧室的门,念晨上床抱起她吻了吻额头在她耳边低喃。   “念晨,以后我的孩子就叫莱史好了。历史的史。”   “扯那么远……”慕晨搅弄着他的衣服嘀咕,却没说不好。   念晨看着她轻笑。慕晨,谢谢你抛下烦恼,只留给我欢笑。 番外   转眼又到慕晨的生日,一大早家里就来了一群蹭饭的。姜雯比较早来,欧阳随后。看师弟身后跟着一条狗,姜雯不禁揶揄道:“欧阳师弟啊,这就是你的饭钱?”   素素闻声从厨房出来,看了看体积庞大的狗又看了看慕晨,有些疑惑的开口:“老板,慕晨没怀孕吧!怀孕的人家里不能养狗的。”   慕晨闻言被素素震撼了。   “你胡说什么啊?”   素素一本正经:“我没有胡说,我表姐就是开宠物店的,想当年我找不到工作时还去坐过保洁呢。养狗很麻烦的,尤其是宠物狗。一天要洗一次脚,三天要洗一次澡。小狗十四五天到半岁之间要打三次六联疫苗,每三周一次。半岁之后,要打两次五联疫苗,每四周一次。另外还有狂犬病疫苗,一年一次。”   难得有人让欧阳这个大律师无语。   “小姐,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是导盲犬。”说着眼神看了看慕晨,心里暗念: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素素噤声,叶青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出来,看了眼转头问欧阳:“看品种好像蛮不错的,这是拉布拉多吧!”   欧阳点头,脸朝向沙发上的念晨道:“这是特别给慕晨准备的,你也可以省心了。”   一旁的姜雯看着,脸上浮现丝丝笑意。他能放心把自己的老婆交给一条狗才怪。叹了口气,似乎第一次羡慕倪慕晨,可能她幸运吧!或者是念晨幸运。看他们现在,当初怎么会认为他们该是擦肩而过的两人呢?不是每个擦肩而过的人都会相识,也不是每个相识的人都会让人牵挂。   她还没来得及感慨完,那边学弟不满的声音已经开口:“不用了,把你的狗带回去自己玩吧!”   欧阳的脸上难得莫名,“这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导盲犬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是工作犬的一种。不是所有的狗都适合做导盲犬,适合的只有拉不拉多犬、黄金猎犬及德国牧羊犬,还有拉不拉多犬和黄金猎犬的混血,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到一条纯正的。”   “慕晨不喜欢狗。”那边念晨的声音凉凉开口。   是吗?转头去看当事人,欧阳笑了。“我看你老婆挺喜欢的。”   念晨也转头,看原本应该呆在沙发上的人竟不知何时跟狗玩在了一起。当下神色一沉,“欧阳,吃完饭赶紧把你的狗带回去。”   欧阳还没说话,那边不满的声音已经抢先开口:“念晨,你真没爱心,欧阳师兄送给我的,你凭什么说不要啊,我光是摸着她的毛,就觉得好可爱呢。”   洛念晨没说话。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如果她不介意,留着就留着吧!   吃过饭后慕晨跟叶青还有素素三人钻进卧室,慕晨似乎被闷了很久。自从眼睛不好之后,念晨就严格要求她没有他的陪同下不得出门,她知道念晨是为她好,不常让她出去是因为怕听到别人的指指点点让她伤心。刚开始是有些委屈的,不过后来想清楚之后,留在心里的都是曾经求之不得想要被约束的甜蜜。似乎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其实她很享受他条条道道的要求。   房间里的谈笑声被门外撕心裂肺的哭声打断。素素笑道:“是不是小孩子饿了?”   “是啊,小孩子消化快就是麻烦。”叶青苦笑,嫌弃的话出口,可脸上却没有丝毫嫌弃的意味。为人母的幸福洋溢表露无疑。   叶青出去后,素素似乎终于找了个没人的机会般说出自己的疑问。   “小晨,问你件事哦。上次我在杂志上看到有一个城市的好多男子都去捐献精子,那精子怎么捐呢?是拿打针的那种针管抽吗?”   慕晨呆住,原本盈盈笑意的脸庞寸寸龟裂。呵呵呵……素素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过她的问题真的考倒她了,她貌似还真的是不知道呢,改天找个机会问问念晨吧!   不管念晨多么的不情愿,最后那条导盲犬还是留下来了。夜晚,慕晨已经在床上熟睡。洛念晨坐在床头看她,本不想让那条导盲犬留下来,因为不想让她时刻记得自己是个盲人,不想她心有自卑,不想她为这他不介意的事黯然神伤。 全文完 ┏-┓ ┏-┓ ━━━━━━━━━━━━━━━━━━━━ ┃ ┃ ┃ ┃ ╭︿︿╮ 本书由(潋滟旧梦)整理,下载更多好书 ┃ `~⺌~` ┃ ( 书香 ) ┃ ▂▂ ▂ ┃.o○╰﹀﹀╯ 请访问书本网 ┃≡ o≡┃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 --━┻┻┻━━━━━━━━━━━━━━━━━━━★★━━━━━━━